我颂着雅歌来找你,我的好人。这不是一篇好的文章,而且已经过去很久了。过去了多久呢?是连我都忘了的。它本应该是一个西山上的青年所说的故事,如圣经那般的叹咏,是的,如果不曾看虹。这座城市也不是红叶香山所有的那种气质,到后的风格正是它自己。它是一座看不见的城市,它属于荒诞,即使后来我在偶然间构筑了这种荒诞,完全剔除了感情,我也不知道这么做是否得当。恰恰是这纯粹的感情,才是荒诞的源头。尽管不属于这片土地,但这座偏执的城市还是充满活力地生存下来了。沼泽臭水中令人讨厌的水蛭和鲶鱼被驱逐至死地,取而代之的是同样令人讨厌的苍蝇和鼠类。蓬勃的欲望带来了贪婪跋扈的公猪和胆小驯善的母羊,以及一座四季花开的温室
中秋的夜,满月高悬于海上,银光碎碎,微风将鸟雀清越的鸣叫延长,宕入到明朗深邃的夜空去了。然而x地仍未嗅到一丝秋的寒意,处在热带,是见不到菊花的开放了。二十四节气在这里几乎看不到存在的迹象,日复一日的相似,仿佛与另一真实世界隔离,感知已经木讷,却不得不为一些特殊时候刺激提醒。时间流逝既然尤其迅速,又恰逢游子思乡的节日,沉默中孤寂肆意滋长,与故土的距离实则演化为陌生了。
一瘦削的青年坐在远离人群的沙滩上。地方不坏,满月所引起的潮涨正好漫至脚前,携来一滩美丽的泡沫以及海水所独有的轻柔接触后,便马上悄悄地退下,只等下一波溢出的月光了。身边茫茫的知风草虽见不明晰,但迷蒙着,现出另一美感了。月色被抹出毛绒的轮廓,不再那么清冷,反倒如同温暖的层层云朵。借着白日的印象,想起凭虚御风的飘逸,且用其与之结合,光影流动处,唯有中国传统山水画里的淡浓墨色可略表一二。周围更有虫声沙沙,富有节律,反而见出静穆。感官跟着扩展,敏锐地觉察到纷纷杂杂,涂抹在空阔的心里,自成绝景,虚幻离奇得正如另一时的经历与感受。
这青年是为了躲避热闹的人群而来到这里的。几个还余有少年傲气的中年男女,围站在音箱旁边,吼着嗓子抒发自己的豪情。他听见堪称巨响而又不着音调的歌声,心里烦躁起来。热闹并不关乎自己,只属于那些有意欢笑的人们。可他又不敢离人群太远,漆黑的海面,总引得人们生出许多骇人的臆想。他就这么彳亍前行了好一会,才找到使自己稍稍满意的地方。现在回望闹市区的灯火,只一线矮矮地生在地面,又觉得有些远了。他觉着有些害怕,想要回去,却不愿承认自己的懦弱,只好寻出一个能够说服自己的理由,憎恶起自己不合群的怪癖性格来。
“如果我能找到幸福,哪怕是平庸的自我麻痹也好,我都心甘情愿地接受,如最虔诚的信徒。”
这幸福无所指代,不全为那口腹之欲,也不全是功利之心,甚至模糊得失去了样貌,仿佛可以在许多事物上找寻。然而现实并非如此。在内心饥渴的驱使下,反倒愈是另有所指了。他想起女人,这一远胜过男人的聪明物种,以略带鄙夷的拒绝证实了自己的无用。其实也无关拒绝,仅仅是在交往的过程中,微笑着,用仿佛知晓一切的眼睛看戏般看着他拙劣掩盖内心的慌乱。因为不必要的自尊,使他感到愤懑,又在一时感受到自己的卑微。感情突变间,增了多疑的绝望,使他同人相处时更加不自在,畏惧于亲近了。
他正是一只永远翱翔在天空的灰鸟,尽管天空太广阔了一点,让他时常体会到自己的渺小,从而在晚上时,也迫切想要得到一个林间的小小栖处,安放那为夜的深黑所驱逐的不安惶恐。但他仍然不曾这样做过。既已习惯流浪,若要安稳下来,反而觉得不适了。一直这么活着,谁知道那安稳会唐突带来什么变故!流浪虽然危险,可不会蕴藏着毁灭——对于未知事物的恐惧,将他彻底吞没了。
“我不会臣服于一女子的裙下。”他轻视那些失去理智的男子,以为本是愚笨,再添上一点愚笨供人笑话,这愚笨就无可复加到足以致命的程度。以至于自杀了,除了应得的一点怜悯被施予之外,所有个人情感上的纠纷于他人而言就只如同新奇的故事,生命的毁灭淡得像是蝼蚁所供给人们的警戒。
可他忘了,自己又曾说过与这相反的言论,无数次地愿为一女人折倒。灵魂所亟于到达的天堂,在那皙白的细嫩手里,轻轻地抚摸着,便可凭空生出闻见新发醅的酒时的沉醉。
假若能有一情景出现,他想起那傍着肥头大耳男子的如花似的女人。就像街上行走的许多情人那样,用着哄骗,叫女人臣服于自己,也不是不可。他很快觉察出想象的漏洞,没有钱,连着未来的希望也都渺茫,自己凭什么呢?自己即或有勇气用花言巧语接近,又能潇洒地在觉得厌烦时抛弃,但这还不够,他还不够冷漠,一旦将思路顺展,势必会引起自我的谴责。已经花费许多不必要的精力去构思这一故事,还得花费更多的惶恐去怜悯那女子可能做出的荒唐事。她会在情人的面前哭闹,把全身气力哭完,虚弱地趴在桌上,红肿的眼睛里留着一汪温咸的泪,泛着委屈的光,痴呆一阵后,便推倒刚刚所恨男子的一切,转而梦呓般想起男子的好了。又或许会把眼泪独留给自己,在某个想不开的瞬间自杀。他欢喜的那类柔驯得如同小鹿般的女子,在遭人唾弃后,不外乎是这么可怜的样子。他不忍心,可是女人的无助并不会出现在他的面前,同样的,女人也不会给予他温柔的施舍。仅仅是他的懦弱,便把他带入到低微得像只猪狗的地位了。更何况做出自己唾弃的行径,就能像那类人一样只执着于他人的美貌吗?他忆起自己猥琐却是天真的想法,心里感到一阵恶心,身体微微颤抖。
无论怎样,都找不出一个完美的答案。
他到海边时,热带的太阳还高挂在天上,虽有风,不过一身依旧是为汗浸透,忍着躁苦,择一阴处坐下,寂寞空望着远方,偶尔想到一些事,心便是绞痛,好在痛也痛惯了,正好使心沉静下来。
我常想着跃入海中,不管是死是活,只要能将自己的身浸入,便已知足,无其他所想……
到夜的黑,无穷的黑快要将我吞噬时我才仓惶逃走……
正痴着,碧蓝色的海里有人下水了,身后跟着一条金毛的大犬。
“哟!去。”调子高昂回转,其间还掺着几声对狗的爱称,那光膀男子,腼着肚皮在浪中浮浮沉沉,右手悬着一个装了些水的瓶子,待大犬表露出兴奋急躁的神情时,便用力向远处掷去。那忠诚的大犬乐此不疲地将瓶子叼回,且从主人爱抚中获得抗击风浪的勇气。主人呢,倦了就一动不动地仰躺在浪里,任凭大犬亲昵游动在身边,而把思绪处置在深远无尽的碧空,由光热雨露洗净。动静之间,正可见出人们割舍已久而需最终回归的自然。
他凝视了好半天,之后才发现后面有人引着一穿土黄僧服的和尚在做法事。周围聚了一圈闲人,他也好奇地凑了进去。
他听和尚念了一会心经,看着和尚枯枝般的大手在装满鳝鱼的泡沫箱中搅动,惊起一团黄黑色的旋流。水花四溅,将周围地方都给濡湿了。
等到和尚念完,一个青年便趔趄着步子,环抱起泡沫箱,将鳝鱼放生到海中。
“鳝鱼是淡水鱼。”他心里嘀咕道,“放进去能活吗?”
那大犬好奇地近到沙滩边,嗅着,爪子痉挛般试探着,终于还是用嘴叼起一条了,“嘬,别动。”主人连连摆手,试着让大犬放弃。可那大犬摆出谄媚模样将鳝鱼放到主人脚下后,继续摇着尾巴去寻了。
在日的曝晒下,鳝鱼皆慌张地往海里游……
他以为自己即是那生着两根短须可笑面庞的鳝鱼,有人放生,也不见得就能获得许多人的怜悯。那就独自往自由奔去吧,初想起时俨若伟大,结果便是,要么在美丽的海里渴死(那是许多能适应这里的生物的乐园,可他似乎只适宜呆在烂泥里),要么就被这大犬叼走,将自己寒碜不堪的样子暴露出来,而自己只能无可奈何地挣扎。
他总能把毫不相干的事想在一起,往往作了某种失败的希冀和虚胀的勇气,好比空中的气泡,虽能在表面上看见彩虹,看见美满,可它终究是由绝望吹出的转瞬即逝的脆弱,太阳会无情地用它不能承受的热使它破碎。
三年前,他本是有机会的,成就自己人生的归处,却被一男子夺了过去——他原本还把那人当作是朋友,却未料到那人竟是携带着预先设计的阴谋接近到自己身边。他发觉自己的可笑处,摇摇头笑了起来,干笑着,就像以往一样,拼命撑起这一已经生僻得完全不会了的表情。
这一微笑的含义,几近一个即将赴死的人,见看客中有人向他微笑时,他所回以的微笑,不是别的,而正是悲剧本身。
记忆被长期的酒精给浸渍得浮白,失了它的真实,余下些残肢断臂的清晰,就由这发芽生长,一次次笼罩在他的梦里。
那时他也是醉了,不,应说他是根本没有清醒的时候,喝酒过后,脑子反而空阔许多,思维可以不被路上无尽的痛苦给截住……那男人在不经意间谈起女人,装出一副关切朋友的样子,稍稍透露出自己最近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