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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您同行
（总第期）
你的忏悔（小说）
作者：钟春香
一没想到红缨到得如此准时。孟夏午睡刚起，顶着一头褐色的波浪大卷，眼屎赫然黏在眼角，眼皮微皱，浊黄的瞳仁猛一聚焦：哦，红缨。她喊出了声，但她的右手却死撑着门框，一副不让红缨进来的架势。打开门之后，孟夏才对自己的形象有些懊悔，站在门口的红缨双颊含笑，眼睛粲然，嘴角上扬，配上一张标准的白净瓜子小脸，简直就是自己二十多年的翻版。她喜欢红缨的小模样，当医院陪护中心上红缨那张未经修图的一寸免冠照片时，她有那么一点儿的似曾相识，仿佛是寻找感动，更或着是为追悔，她以最快的速度给她留言，请她来陪护。红缨穿了一件粉红白碎花的长款连衣裙，脚上是一双系带米色凉鞋，一款宽檐的白色大凉帽被她捂在胸前，——她谦卑的程式化的笑着。她陪护的身份决定了她必须以这样的笑容面对她的客户。当然在过去几个月的陪护中，她与孟夏早就结成亲人般的情谊。今天这身装扮就是严格按照孟夏的要求来的。孟夏曾不止一次地告诉她：总有一天她要离开他们（父母、女儿、丈夫、朋友）去远方，这是死亡最诗意的表达，也是我最重大的自由。走到凉县这么一个小旅馆，孟夏并没有告知红缨，她想在手机视频上聊聊天也就算陪护了，没想到红缨千里迢迢找来了，还如此准时地找到她的住所。站在门口的红缨有那么几十秒钟的尴尬，但她是谁，处理起“尴尬”来如行云流水，——她朝同样尴尬的孟夏弯下身子深深鞠了一躬。她的鞠躬既含着虔诚，又包含尊重。孟夏的手猛一伸出，她们就握在了一起。红缨握着她微凉的右手，看冷气从柜式空调里打过来，流贯而下的沁凉让窗子外面炽烈的太阳显得极其不真实。孟夏有些难为情，要不是红缨敲门敲得急，她愿意关上门进行一番梳洗打扮，——哪怕红缨不是外人，她也希望以跟她相称的体面的方式来接待她。但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她左手仍握着门把手，恹黄的惓脸侧着朝向她，眼神无惊无喜，于是，她请她进来。“请原谅我的唐突。”红缨说，“姐，在我们那儿，只有我喜欢准时赴约。”“很好。”显然，孟夏这句话是对红缨最高的褒奖。进到房间，红缨就开始了她的工作。她先是用遥控器关小了空调，并小声提醒了一下像她这样的病人应该注意的事项。但就在她收拾孟夏的床铺时，孟夏向她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她狐疑地望着她，孟夏一笑，说，“我自己的东西还是我自己来收拾吧。”孟夏是个特别的人，在来凉县进行陪护之前，那个对红缨经常施以暧昧的主管说，但同时她又是一个“残忍”的人，你要做好随时发生意外的准备，要小心地将整个陪护过程记录下来。主管是个30多岁就成功创业的男人，在陪护员心中，他——就是她们的理想，更是她的依靠。他的小心谨慎超乎寻常，尤其在医患关系如此紧张的当下，而他的医院里，医院，怕麻烦上身也是理所当然。但红缨是聪明的，也因为这聪明被他委以重任，他说孟夏是大客户，你一定要抓住她，她的消费会让我们下半年的绩效上一个台阶。红缨明白她和他早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所以她工作勤奋、努力，在孟夏选中她的当晚，她就通过各种渠道了解到孟夏：出身官僚，机关工作，喜欢读书，丈夫外派香港，女儿出国留学，一个人住着多平方米的房子……不用说，她和孟夏是两个世界的人，但为了混出个人样来给弃她而去的母亲看看，她也是攒足了劲儿往前冲，——除了陪护之外，她还有一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