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实力诗人作品展
王元中
王元中
王元中，或写作王元忠，笔名雨眠。教授，博士，主要工作是教学、科研，兼带负责一个学术杂志的日常工作。热爱——读、写、评——诗歌，发表过一些作品，出版有诗集《渭河南岸》。
心灵
现场
组
诗
记忆之痛
一铁锨下去
藏于土中的蚯蚓
身首异处
上半截剧烈翻动
下半截迅疾收缩
身体和身体的离别
茫茫的三十年的距离
够也够不着
只是那犹自翻滚扭动的两半截记忆
想一想，还是痛，还在痛
一朵花
看到那朵花时，我突然发现了
世界繁复的构成秘密——
一条一条的路原来都通向了这里
庄稼稠密的覆盖之中，野草们悄悄议论的
原来也是这里
一只一只单翅蛾，蜜蜂甚至食花蚁
也都正在向这里靠拢
那一年的夏天，就这样
突然有了一颗美丽的心
一滴露珠盘腿坐在花房之中花蕊之上
它的神闲气定，止住了风远远的躁动
万物屏住了呼吸
除了幽暗之香细细的弥散，那一刻
没有谁能够说出自己的赞美
山脊上的树
一棵跟着一棵
山下望它们像是背着首回家
山上看它们则像是要出门
——赶集，看病
跟一个白事情或红事情
其实它们就站在那儿
一棵树想着心事
两棵树拉着家常
一圈树呢
自然是围起来晒太阳或者谝闲传
听不见声音但想得见心跳
天黑之前风放轻了脚步
但是蹲在树上的鸟还是被惊起来了
吹风的河边
在河边，我看见风的时候
风吹着花
风停在了花瓣上
风停在花瓣上的时候
风不见了
风，静静地吹
那一年的河边，是红色的
然后就是后来的事情了——
花开着开着就不开了
一瓣一瓣的花，开始飘落
花纷纷飘落的时候
我又看见了风，它吹着，吹着
它不断吹着的时候
花渐渐没有了
风自己，也没有了
教堂之外
一些人去进教堂
其中有一个肃穆好看的年轻女人
去做功课，去听她们的主
我和她们背身相向
自然地成为她们的对立面
——这让我有了一点伤感
一个城市的陌生早晨
广场上的草坪中
阳光铺开了大片大片的不安和忏悔
一个人的沉默，深不见底的阴影
不知不觉就中午了
那些做完了功课的人从教堂里出来
包括那个肃穆好看的年轻女人
在如水的车流和人群之中
前后相随，我们走向了各自的午餐
燕子石
凿石匠一松手
石头滚下了山坡
石头里的燕子不能不想
这应该是
最后一次飞翔了
眼前
因为逆光，母亲仿佛深陷在了
午睡之后时间的影子之中
她的头发似乎更白了
窗外的日光似乎也更白了，白花花的白
让院子里的梨树和葡萄的绿有点发虚
像是迷迷瞪瞪中刚才梦见过的
我们说起的赵爷已经没了二十多年了
说起的赵婆，金爸金家姨也没了十多年了
父亲定格在一张相片里，相片在桌子上的像架子里
深色的帕子盖着，也已经五年过了
床单上的绿色块绿出了很多年前前河沿的玉米叶子
高粱叶子，西瓜叶子和被风吹着的水稻叶子
母亲一边感叹头发越来越少了，扎不住了
一边像是问我，又像是自言自语
那时那么密的一头黑发，你说
现在它们都到哪儿去了啊
抱歉
这么多的人，那么多的介绍
水中的芦苇摇曳的姿势
好多诗句都说过了
水边的垂柳晃动的倒影
那些照片也都描述过了
甚至夏天的暴雨，冬天的大雪
早晨的风和夜晚的月
它们都是这公园的景点，都有着
它们熟知的名字
所以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原谅
我顺随一只飞鸟的灵魂出窍
原谅我让自己逃到一个无人的地方
并且因为无人的到来
那些我所看见的：高的低的，大的小的
树木，野草，山峰和溪流
因为我不知道它们的名字，或者说
它们就根本没有自己的名字
所以我只能给你说那个，那个，那个还有那个
电影里的情人和情人节
他的咳嗽让她揪心不已
厉害的时候
她担心他会不会咳出他的肺
他其实一直咳嗽着
这么多年了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那一年的这一天
她没想过会有机会他能来看她
穿过烛光之后
眼睛能够定定地看着眼睛
每一年的这一天她都会想起他
早早醒来说一声早安
而后又迟迟睡去再说一声晚安
仿佛他还在
他并没有走得有多远
她所说的他正好能够听见
肉身舍利
他心已死，用不听不看
不管人间和呼唤
让身体停下，阻断时间
并最终永恒一个数字
也许四十，也许九十
于命运完成之处跏趺而坐
如师父当日所言
尘且归尘，土且归土
并以不悲不喜之神情
兑现，许诺了一世的承受——
在那茫茫之海
是海的一部分
被咸，被苦
是咸，是苦
是一道浪花的回头
于放弃之际，看见岸
看见陪过的灯
拂过曾经之夜
顺沿血脉和骨头的路径
把光明带来
他已成果
以金刚之身，怀抱
意念之核
在他人和轮回无力之处
不腐不朽，不坏不死
成自己之主
一丛花上的四世同堂
牡丹花开得正好
从一朵花里爬出来
然后又爬进另一朵花里
妈妈，我，大侄子和他的小不点
我们看着
一只蜜蜂提着两腿沉甸甸的花粉
高高兴兴回家
山中
鸟醒了的时候，树林也醒了
吱呀一声，门打开
山顶的小寺庙醒了，神也醒了
草木的叶端缀满了盘腿参禅的露珠
风会从南面来还是东面来，暂时还是个谜语
满坡的洋芋花，会等来怎样的蜜蜂
偷去它们紧守了一夜的心事
这，也是一件暂时还不能知道的事情
一条路上走着一个人
他有时因为什么突然加快了脚步，有时
却又因为什么突然放慢了脚步
涝坝里的一滩清水中，两朵云
想落下它们的影子
但是想了想，它们还是又走了
太阳爬上了崖边椿树上的喜鹊巢
一个村庄的脸，半面阴着，半面阳着
阴阳分割着一条窄窄而又长长的巷子
跟随一只狗懒懒的移动
山里的一天，就这样慢慢开始了
一簇或几枝灌木
在羌甘峪，在西梁山顶
我突然看到了孤独——
它们成为了它
四周绵延的山峰的哄抬
野草和野花的突然低身
它们被放在了风中
被抽打，被撕裂，孤立无援
哪怕是迟来的春天
让它们有了向远方瞭望的身姿
有了给游人挥舞的小手掌
可是太多的忍耐和被损害
在一些枝条的折痕之中，我还是听见了
那些藏在心里的痛和呐喊
只有昆虫们将它们看作是高高的旗帜
讲述已然模糊，但是一群蜜蜂
还是借助于风的手指和一些花神秘的香味
依稀发现了：秦人活动的大脚印
西路红军流落的小脚印
是的，被遗忘。在它们此在的怔忡里
我看到了它们前世命运的惘然
——多少的不甘，不愿，不舍
仿佛一只大鸟被种下了
天空死去，只留下了飞翔的空壳
幻
——致仓央嘉措
先前，我并不知道你
推荐文章
热点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