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街上便热热闹闹地传来太子进城的消息。江州分为五县，婵儿所在的是瑞安县，是人数最多的大县。于是还未天光，打更的都没收工，就有许多小贩争先恐后地摆了摊，行人来往纷纷面带笑意。一片繁荣祥和的景象。昨夜太子离开后婵儿就进了屋歇息，可翻来覆去地，就是睡不着。直到熙熙攘攘的人声传来，她顶着泛青的眼底慢吞吞换了套衣裳，去了医馆。幸运的是，今日的医患并不多，有的也只是小感小伤。待馆中病人走后，何姑娘便拎着餐盒进了门。“白郎，今日做多了包子，我娘让我给你送过来。”婵儿闻言抬眸，见姑娘的脸颊红得不像话，她微微一笑，从里边拿出一味药来，“多谢何嫂，前日见她有些咳嗽，这药拿回去煎半个时辰熬成一碗水即可。”何姑娘听了她的话，脸更红了些，“我会替白郎告诉我娘的。”“你，趁热吃！”说罢，何姑娘接过药包后，砰地一下将餐盒放到桌上，迈着小步跑了。婵儿愣了一瞬，抚额失笑。正巧碰见娘亲过来，她拿着早点又看看桌上的包子，面露无奈，食指点了点婵儿的额头。“你啊，可别再对何姑娘笑了，姑娘的魂都要被你勾得死死的了！”“不对她笑，那凶她么？”婵儿难得对娘亲贫嘴，当初为了开医馆她只好女扮男装，与何姑娘是邻里街坊，一来二去免不了寒暄几句，怎料何姑娘竟对她生了那样心思。娘亲慈爱地摸着她的脸，就这么看着她大口咬着包子的模样，“娘的宝如今也已十六岁，是个大姑娘了。”听到这番话，婵儿当即猜到母亲的心思。她算是爹爹的老来得女，随着她越长越大，娘亲就愈发惆怅她日后是否能找个好人家。在这个年代，女子的青春是最值钱的东西。最好的豆蔻年华稍纵即逝，婵儿前世有个谈得来的宫女，出宫时哭得肝肠寸断的。她说她二十五岁了，是个老姑娘，往后是没人疼爱的。那时候婵儿跟了太子两年多，将近十九岁，可由于下了情蛊，便丝毫不担忧这个问题。如今……“婵儿，婵儿。”娘亲的低语将她的思绪拉回，“有人来了。”婵儿转眸望去，微愣。门口站着一道高大健硕的身影，腰间挂着佩剑，头发高高束起，只一眼，婵儿就认出了来人。北春。前世太子最宠她时，他没少对她冷言冷语，为此还遭到太子的训斥。现在他面色淡漠，却少了几分冷厉，姿态恭敬，“北春受太子殿下之命，在殿下监察期间，还请白郎任贴身医护照顾殿下。”话落，他便拿出枚金灿灿的令牌，“此令为证。”玉镯碰上木桌的声音微响，婵儿连忙扶住娘亲，还不忘附身答谢。“平民遵命。”—传递完后北春递给婵儿一封信件便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婵儿独自收拾这烂摊子。娘亲慌张地抓住她的手，有些语无伦次，“殿下不是刚进城么？他如何知你？又为何选你当贴身医护？”婵儿知晓娘亲担忧的什么，她笑了笑，“殿下下京体谅路途遥远未让太医跟着，现今到了瑞安，自然是要找医护的，瑞安如此大，许是找的不止我们一家。”经她解释，妇人算是口气微松，下一秒又提了起来，“可皇家……万一你若是不小心得罪人，万一殿下发现你是女儿身……”婵儿紧握娘亲的手，目光镇定，“娘，并无万一，你要相信我。”相信殿下。随后，婵儿早早闭了馆，回家与爹爹说清了缘由，又安抚了遍娘亲，才回房收拾过包袱去了信件上的地址。她答应殿下，务必替他去除纠缠他九年的梦魇。一切皆因她起，也应由她负责。临走前，爹爹不同与娘亲，他甚是高兴。中榜任官是他毕生追求，可他追求半生都望尘莫及，连三品官员的衣角都未曾见过，如今自家女儿却成了太子的临时医护，算是了却了他的执念。婵儿摆摆手，缓缓上了马车。去往太子住处的途中，她仍不忘认真地阅读医书。回江州之前的途中，曾遇上干旱在绥州住过一段时日，期间有位老医者与她很是投缘，传授了不少医识，其中便谈及过午回梦魇。车停时，婵儿正看得入迷，车夫几声白郎才堪堪将她喊醒。想来是到了太子门前，婵儿面上顿红，那几句大嗓门，不知晓的还以为她多能睡，还得叫几声才醒。婵儿不好停留太久，拿着包袱下车就要给车夫银两，却被推了回来。车夫腼腆地咧着嘴笑，“白郎是来给太子做事的，不收钱。”“那怎行？你也得养家，收着，太子既唤我做事，自然不会亏待我。”二人推搡来回，车夫说不过她，只好收下。“那就多谢白郎了。”婵儿不禁微笑，望着远去的马车，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太子在百姓心中，当真是占了份位置的。她一定要竭尽全力治好他。暗暗下定决心后婵儿便转身往府内走，踏了几步，就见北春在等她。“白郎请随我来。”“好。”婵儿跟在后边，时不时地环顾着四周，发现这里的布置不仅与东宫的格调极为相似，还种植了许多凤尾竹。很是贴合殿下的气质。北春先是带她去了住房放置行李，又带她去了书房，“殿下正在议事，请稍等片刻。”婵儿正要点头，书房的门便开了。李述载率先出来，却不见另一个议事的人，婵儿略有疑虑，就见他朝她招了招手，“进来吧。”刚关上门，不等婵儿开口，李述载即开口解除了她的疑虑。方才与他议事的是南秋，习惯了来去无踪，久而久之他也就随他去了。听是南秋，婵儿突然怔忡地想起前世太子与自己耳鬓厮磨时的呢喃低语。“南秋心思细腻，对我很是忠心，你别招惹他。”那时他中了情蛊已久，却对她说了这样的话，足以证明南秋在太子这里的地位之重。南秋忠心耿耿，也是见她未有伤害殿下的心思，若是知晓她给殿下下了情蛊，他指不定哪天就悄无声息地杀了她。所以殿下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警醒当初骄纵成性的她。想到这，蓦然一道白光闪过，婵儿抓不住那瞬间的思绪，只好微微蹙了下眉。接着，她就听到太子说道，“婵儿姑娘不必紧张，本宫已告知他们你我此前有过一面之缘，接下来只管做好我们约定的事便罢。”他是真心为她考虑得周全，婵儿点头，遂而又咬了咬唇，“殿下，殿下能否躺到塌上去。”书房有方软塌是供太子疲乏歇息的，她方才一进门就望见了，见与前世的布置一模一样时眉心不禁跳了跳。前世荒唐纵欲，婵儿和太子就曾在书房内有过数次欢好，便是在这软塌上，还有那案桌上。可殿下让她接下来就做好已约定的事，她思来想去，才勉强令自己抛开那些杂念。李述载听闻她的话微怔，却还是脱了靴子上塌，修长的身子躺得笔直，面色依旧，耳尖却染了点红。他以为，治疗梦魇的法子是煎药熏安神香那些，不成想……婵儿被他这副模样逗笑，见他与自己对视才急忙捂住嘴巴，“殿下，婵儿不是故意的。”李述载也不恼，唇角微勾，“无碍，接下来本宫还需做什么？”话音刚落，婵儿就快步到他跟前，“殿下什么都不必做，都由婵儿来便可。”“嗯。”半晌，婵儿别过脸开口，“好吧，殿下还需闭上眼睛。”他那幽深深的黑眸直勾勾地望她，她如何进行下一步？待李述载闭眼，婵儿才暗暗舒了口气，指腹贴上他的太阳穴轻轻揉压。“殿下感觉如何？”“舒服。”闻言，婵儿默默地将脸别得更开了。未完待续……白沈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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