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词是岁月的风雨浇灌的文明之花，开遍人间；是草尖的凝露折射出智慧之光，闪耀心空。一字一词皆如天使，振翅飞翔在星河，投影在大地，划出惊艳世界的虹。素喜翻动书页，纸面上那些个词语饱蘸香氛，泛着古铜色的浓浓馥郁，好似倾一潭碧波，缓缓流淌，流出一河璀璨，一河香。
语词飞翔时，故事开始了——
语词振翅飞翔文丨陈志宏
1.睡前收入是个相当正经的上海女子，从网络那头冷不丁地抛来一个问句：“你的睡后收入是多少？”怔忡良久，惊得我一时语塞，等缓过神来，善意地提醒：“你，打错了字吧，不是税后收入吗？”她坚定地说:“没错啊，睡后收入！”网络这头，我暗自嘀咕，她怎么也不正经了呢？我一个大男人睡后怎么可能产生收入呀？她哭笑不得，大骂我土老帽，太落伍了。等我终于明白这个词语的意思，才知道想得不正经的，孤陋寡闻的，是我。说白了，睡后收入和“躺枪”是同胞姐妹，“躺赚”，躺着也赚钱之意。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境界呀，却鲜有人抵达。据说，马云弯腰的功夫，就能产生数以万计的利润，所以地上少于1万块钱，就别劳烦他去捡，不值当。由此推断，马云一觉醒来，那该进账多少啊，细思极恐。睡后收入纯属不费力气，相当于天上掉馅饼。这样的收入，到底有哪些呢？其实不难判断，利息、房租和溢价等，皆归类于此。怎样才能做到躺着也赚钱呢？首先你得有一大笔钱，前提就是为此付出了超常的努力。躺赚之前一定没少淌汗。从这个意义上说，睡后收入是老天爷结草衔环，对曾经用心付出的人最美的回报。“拆二代”、“富二代”也有睡后收入，不过难免会沦为面目狰狞的大头鬼。不曾累到站着也能入睡的人，是不配拥有睡后收入的。真正能驾驭睡后收入的人，肯定很少睡到自然醒。哪怕睡后收入颇丰，依然早起觅食，夜里加班，淌汗之惯性，已然刹不住车。某天，北京一个朋友给我转了1万块钱，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了飞来横“财”的快感。这得从一年前说起。那时，这位朋友跟我商量维权事宜，许久不见动静，以为他随口说说，结果还是花开月圆，让我有了人生第一笔睡后收入。这钱是怎么回事呢？十几年前，江西某公司委托熟人来说情，将我第一本书的数字版权拿去，说好给元报酬，产生阅读收益后，再五五分成，时至今日，也没见一毛钱过来，缺德无良啊。最可恨的是，该公司的内鬼做二道贩子，仿冒我的签名，私下里又将我的数字版权拿去贩卖，性质之恶劣，天理难容啊！好在北京的本家朋友替我讨回了公道。欣喜之余，急急地向上海那位朋友报告：“我终于有了睡后收入啦。没想到，人到中年也能加入躺赚的行列，哈哈！”她说：“愿你睡后收入越来越多。”怎么可能呢？像我这样的无名作者，睡后收入是中彩，哪有可能来越多？睡后收入是铺设在人生路上的青石板，曲径不通幽，通往财务自由。而我离“车厘子自由”尚相距甚远，谈何财务自由呢？才不敢去做这个大头梦了。你躺赚了吗？睡后收入几何？2.灰度测试世界不只有黑白两色，两者之间，至少还夹杂着一个灰。灰，有着不可言说的美妙，就连互联网也来蹭热点，以灰度测试的名义。灰度测试，发轫于软件开发业。互联网软件若有新功能上线，初始阶段，定会有限度地推送，让一部分人用户先试用，期间发现了什么问题及时纠正，如果受到普遍的欢迎，则扩大受众面，直至覆盖整个用户群。灰度测试的亮点在于那个“灰”字。黑白分明，非此即彼，其凌厉之势，像刀刃上发出的寒光，给人制造紧迫感，压抑得不行。灰则不同，散发着柔和的光，像人间四月天，华枝上摇曳的明媚春色，驱散闪闪寒光，逗引点点暖意，给人有效的缓冲，让温暖和舒适给你一个大大的拥抱。灰是将黑与白塞入磨盘后，久经磨砺的产物，像大山崩裂后散满地的的碎石，经流水冲刷，再分明的棱角都变成光溜溜，滑腻腻。在锐利的黑白面前，灰显得圆润而丰盈，看上去喜感十足，可爱至极。是人是鬼都喜欢黑白，不用经大脑，一眼就能判断是非曲直，省时省力，省心省事，结果呢，容易被简单无情绑架，沦为形式上的武断。浏览网上新闻，有位年轻的爸爸发现自己上初中的女儿不务正业，写起小说来，一气之下将孩子辛辛苦苦码出来的十几万字，付之一炬。这位家长眼里只有黑白分明的分数，至于分数之外的东西再好也是黄昏时影壁上的一抹灰，看不清，也懒得细打量，直接忽略不计。气急之下，这位简单粗暴的父亲，硬是将女儿最看中的东西打翻在地，再狠狠地踩上几脚。他眼里只有黑白，非黑即白，难道灰就不香吗？进球的个数是黑白，踢球的快乐是灰；存折上的数字是黑白，挣钱时的快乐是灰；谈恋爱的次数是黑白，用心爱一场是灰；跳槽次数是黑白，一生只做一件事是灰……世人往往将黑白收紧于心，却将灰阻拦在心门之外。当全民都斤斤计较于游标卡尺上的刻度的时候，灰度成了多么可贵的例外。莫名地喜欢“灰度测试”，就像乌云里的一道闪电，让冷不丁地打激灵，惊得心灵直冒烟。万众趋同于某一方向的时候，我最敬重的是那个与主流誓不两立的孤独逆行者，正如满大街都是异常分明的黑白色，我只给区区过度者身份的灰，肃立，行注目礼。3.退税“今天你退税了吗？”突然之间，这句异常陌生的问候语，有了大一统的架势，仿佛要取代传承千年的——你吃了吗？不得不说，钱是个好东西，难怪有人感叹：“我又不是钞票做不到人人喜爱。”人们打探退税的时候，脸上洋溢的表情与小孩子终于得到最心爱的玩具一样，激动得有些变形，显得过于夸张了。谈钱色变。谈论退税的时候，人们眼里放着绿光，每个绿因子里都暗含着对钱的希冀。个税搭上app快车，立马染上了私密的透明色彩。之前，工资里扣多扣少，到底扣多少个人所得税，想关心也懒得去翻检，懒得过问。那时的个税，像不会也不愿意理财的门外汉手里拿的那本糊涂账。手机里下载个税app，云雾里飘飞多时它，终于落了地，生了根，回归本初模样，退税才有了可能。有过境外购物经历的人，大多体验过退税的快乐。购物后，出境前，到所在地设立在机场的税务窗口，排队办退税，一沓单子递进去，一卷票子领回来，意外的收获，额外的惊喜。带着这笔横财，登机，返程便一直有快乐相伴。人生苦短，开心事少有，而退税就是难得的一桩，仿佛天降钱雨，落到谁头上，莫不是欢心鼓舞！也许是所学专业的缘故，我较早知晓退税一事，比单位财务人员指导大家退税，早了很多。自己办了汇算清缴，然后，教身边的同事操作，退税少则几百块，多则几千元。当然，也有不补不退的，像我这样。一分钱没退，也不恼，本来就没指望啊。看到有退税，个个喜形于色，那种得意和满足，比单位发放数万元的年终奖还要强。本就属于自己的钱，因为意外退回，感激之情，兴奋之态，无以言表，感觉真不一样呐。上班一族，平淡，无聊，因了退税，多了一重全新体验，就像暖风吹皱一池春水，美好得化不开了。税都能退了，多想有一天，天上的哪位神仙能把青春退给我们，那该多好，哪怕一点点也行。4.啐啄世间最妙莫过于啐啄同机。恕我迟钝，时至今日才知“啐啄”二字是可以组合在一起的，所形成的画面，竟是罕见的和谐之美，如浮云出岫，似清风入林！啐啄作何解释？且听古人云：“如鸡抱卵，小鸡欲出，以嘴吮声，名为啐；母鸡欲小鸡出，以嘴啮壳，名为啄。”如是我闻，应跟母鸡孵小鸡密切关联。母鸡抱窝，翼下孵蛋，三七二十一天，时辰到，蛋壳内的小生命，啐声阵阵，鸡妈妈寻声啄去，稳、准、狠地敲击蛋壳，欲碎裂出生命的绿色通道来。母子里应外合，书写新生命的传奇。啐啄同机，妙在机缘，重在巧合，所以，历来为人颂扬。难道仅仅是机缘巧合吗？非也。它是新生命破壳而出，其当量和史前“宇宙蛋”大爆炸一样；其实质可堪太阳从东方喷薄而出；其意义比所谓的机缘巧合更浓烈，更深远，更有抒情意味。啐啄声声，如歌，如梦，内里有不可言说的和谐化境。既然是新生，单凭外力，远远不够，一切都得靠自己，哪怕是亲如给予生命的母亲，你不啐，照样也不会施予援手。不啐不啄，不啐不成器。不由地让我想起少管所的孩子来。机缘巧合，暮春时节，应约深入少管所，采访那些戴罪改造的孩子。高墙之内，孩子们属于啐者，伸出双手，努力敲响命运大门，作为啄者的狱警及社会爱心人士，群起响应，尽心尽责来引导，帮扶，教育，感化他们。功夫不负有心人，多年来，铁窗内竟也人才济济。刑满释放，他们走出铁窗，融入社会，个个身怀谋生之技，养活自己不成问题，有的还义务帮扶其他失足少年。这个不起眼的地方竟然深藏全国教育改革的新亮点，闻之令人肃然起敬，钦佩不已。啐啄同机，在这高墙之内，宛如一首动人的歌，回到家后，余音绕梁不绝。韩国有部电影名叫《啐啄同时》，是金敬穆执导，李袙郁、严贤俊主演的故事片，讲的几个溺于社会灰色地带的少年，因了啐啄之缘，临危亡而获新生。妙哉！啐啄同机，新生同时。人届中年，突然之间，感觉坠入虚妄的混沌之中，基于求生之念，拼命摆脱俗念、杂想，向外界发出清脆的啐声，期待有朝一日，你能敏锐地捕捉到，循声而来，以啄回应。到那时，我的混沌是不是也像蛋壳般碎裂，睁眼一看，展现在我面前的，定是那清清朗朗的新世界。啐啄同机，创造奇迹。兢慎兢慎，义与“小心谨慎“相似，属于失传的词语，像很多老手艺一样，被岁月的风吹模糊，直至不见。追根溯源，兢慎一词首现于唐朝。在诗人杜荀鹤《泾溪》（全诗这样写的：“泾溪石险人兢慎，终岁不闻倾覆人。却是平流无石处，时时闻说有沉沦。”）一诗中，完成首秀，一语惊心，让人没齿难忘。至于什么时候淡出世人的视野，恕我愚笨，未能考证出来。小心使得万年船。多少人像大观园里的林妹妹，低头做人，忍气吞声，时时处处，小心翼翼。行走人间，为人做事，谁不知道谨慎的重要性？要不然，夹起尾巴做人，不至于这么泛滥。知易行难。生活中，日复一日的平淡渐渐消磨了心性，这时，麻痹大意，赶跑了小心谨慎，阴沟里也会翻船。难怪杜荀鹤如是感叹：“却是平流无石处，时时闻说有沉沦。”最危险的地方，有时反而最安全，反言之，看似最安全的地方往往隐藏极大的隐患。危不危险，有时与外界的关联完全错位。往深里探究，关键在于，兢慎在不在人的心中留驻。兢慎在心，走遍天下，妈妈不用担心；兢慎缺失，母爱羽翼下，也会摔得鼻青脸肿。不是说保护不重要，比受人保护和自护更重要的，是常怀兢慎之心。在一篇旧作《两根沉木条》中，我将此类现象归因——压力效应！化压力为动力，以激发人们内心的潜能。独行人世间，怀兢慎之心，自会走出生活的阴霾，步入人生晴空。5.敌戒温格?朱利在《幸福婚姻法则》里写道:“即使最美好的婚姻,一生中也会有次离婚的念头,50次想掐死对方的冲动。”恩爱夫妻尚且如此，磕磕绊绊的两口子，烟火日常，少说也有上万次离婚，过千次掐死对方的冲动吧。是有多恨，才会这样？对敌人，莫过于此吧。但实际上被人掐死的命案，极少发生在夫妻之间。夫妻之间大多用的是意念功——掐死，复活，再掐死，再复活，循环往复，到最后，两人慢慢变老，坐在摇椅里，一起看夕阳西坠。夫妻一拆两半，自然不会有“掐死”对方的冲动。离婚的夫妻，各自独居一处，于漫漫孤寂中，到头来，估计多半会产生掐死自己的念头。冯小刚电影有个颇有趣的桥段，宴会上，大家向恩爱到老的老领导夫妇探求爱情保鲜的秘密。老太太先说：“就一个字，忍。”老干部补充道：“我是四个字，一忍再忍。”爱到最后成了恒久的忍耐。爱只是年轻人的童话，爱到久时多为敌。与人敌对，不完全是坏事，有时是难得的人生清醒剂和生命清洗剂，让人时刻保持戒备之心，于人于事，都是一种不可或缺的小确幸。柳宗元在《敌戒》一文这样说：“敌存而惧，敌去而舞，废备自盈，只益为瘉。敌存灭祸，敌去召过。”有敌存于心的好处，在于让人常怀畏惧，不敢掉以轻心。敌人没了，自是欢欣鼓舞，飘飘然，不知所以。此时，危险如雨后春笋一般，在身后蓬蓬勃勃。柳宗元一句“敌存灭祸，敌去召过”，不失为千古一律的敌戒法则，细释最幽深的心理和最细微的人性。烟要戒，酒要戒，色亦可戒，唯敌不能戒，它是发热的头脑，最好的退烧药。6.叠墅往上推三代，世人皆住平房，往上再推若干代，我们都生活在纯朴的乡下，就连城市也是精致版的村落。现如今，变化之大，百年之未有，千年不常见，才住几年楼房，还没安稳，就想搬进“顶天立地”，带院子的别墅里去。豪宅，贵！别墅呢？贵族！贵，寻常见，贵族却是打灯笼也找不到几个。难怪有识之士说，培养一个贵族需要三代。反映到别墅上来，就是越建越好，越好越无人问津，勉强建进几户人家，那感觉，完全可以拍令人恐怖的鬼片。早在上世纪90年代，我居住的城市，就新建了以南洋别墅为代表的第一批别墅群。当我抵达那里的采访一位企业家的时候，新世纪已过了好几年，但见艾蒿遍野绿如海，建筑群在绿浪里漂浮，时隐时现，不像房子，像汪洋中的一艘艘大船。别墅有人建，却没有住，徒然荒凉，了无生气。前不久，陪一个房屋中介去推销他的别墅。时隔十数年，又置身在同样的景致里，只见荒草比楼层多，小鸟比人多，万户萧条鬼唱歌，此间的颓废与一墙之隔那人气十足的楼房，形成鲜明的对比。随即，发一条抖音，题目叫——荒墅。别墅易建，房难卖；别墅好买，房难住。别墅变荒墅，也在情理之中。有次，上海一个朋友问我：“正和同事聊叠墅呢，你有没有兴趣买呀？”没搞错吧，叠墅？不是别墅吗！怎么会有荒墅这玩意儿？惊疑连连，惊问声声。朋友给我详解——叠墅，是楼房和别墅的杂交品种，有别墅的胚子，却是叠起来的楼房，一二楼一家，三四楼一户。国人的智慧，不服不行。为不让别墅变荒墅，硬是搭积木式的，将之蝶变，成了叠墅。但不管如何叠，也不论怎么变，跟我等穷人无关，只要是墅，这辈子就只能是有心远观之，无力近把玩。说句题外话，那些人认字认半边，将“墅”念成“野”，看来，这帮人就住别墅、或者叠墅，又能怎样呢？距离这东西，不会因为你拥有了，就能缩短一分。叠墅是这样，人也如此。7.花手一夜之间，花手爆红网络。第一次，看到这个新词还以为是刺青的专用术语——在手上纹满盛放的鲜花，制造月圆天心的效果。其实不然。花手，花手，双手舞动如花开，双手翻转春风来，风吹花，花含香，渐次迷人眼。喜剧演员孙建宏曾在一次表演中，空手变花来，只见他双手托腮，以头为花蕾，硬生生变出一朵“花”来，令人忍俊不禁。相比之下，花手是飞翔的乐音，而孙建宏的手脸花更像凝固的音乐。不想余赘花手的花，其实，那一双双翻飞如花的手，细探起来，更有意思。怎么就那么灵巧，翻转不乱，令人眼花缭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花手的手和婴儿深入口中的肥嘟嘟的小手指没本质区别。婴儿为什么要吃手呢？只因处在口腔期，这宝贝们满足吸吮本能，找寻自我，刷存在感。那么玩花手的人，为何呢？发现美，创造美，还是寂寞深深，用如花的手来抵御人生深处的寒凉，努力撕扯如影随形的孤寂？莫名地，迷上看花手，有时，我还控制不住自己，下意识地翻动双手，以期翻出一朵朵花来，灿烂那日渐灰暗的心空。作者简介
爱写的中年油腻大叔
喜欢走走看看的旅者
大学教员
业余写手
著有《凌晨四点的月光》等
15部作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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