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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挚爱之人

破译白癜风绝密档案 http://m.39.net/baidianfeng/a_6192207.html

作者:橘文泠侵删

01将她抱坐在膝头的中年男子威仪天成,目光却是和蔼温柔的:你既然没有名字,朕就为你赐名怀璎,怀美玉而握兰芳,望你他日为有用之才。她用力地点了下头:那我以后便叫怀璎了。男子笑了起来,抱她下地:那么怀璎啊,你去看看这些人里头,可有昨夜到过侍郎府的?说到最后几个字时男子的语气变得有些森冷,她眨了眨眼,向那一排人跑过去。就是他杀了大人!稚嫩童音,描述的却是一桩血腥的刺杀,而她所指眉目俊朗的少年他正抬起头,无比惊愕地看向她。这天早上,怀璎从噩梦中惊醒。定了定神后她望向窗外,但见黄鹂鸣翠,正是春时应有的光景。又是三月了,她还清楚记得多年前三月的那一天,她和另一个人的命运都被彻底改变。虽然已经告过假要出宫,但她还是去重华殿转了一回,一路上想着十日前的那道谕令,心情沉重。从去年秋天开始帝君就缠绵病榻,医官们虽然全力施为,但病情总是反复,到了春时,私底下帝君也说不过是拖日子罢了。霎时间,确立储君便从禁忌变成了首要大事。其实天晟帝子嗣不少,但早年一次夺嫡之争折损了好几位年长的皇子,从此帝君就一直不肯再立储。但眼前不得不立了。于是十日前,天晟帝赐了五名已成年的皇子每人一道谜题:题中所指之处皆藏有诏书一道,其上只缺一个名字,以尔等的心智必能寻得,只看谁更快些。谁第一个将诏书送到朕面前,朕就立他为储。口谕是她代为宣告的,从帝君那里初闻之时她惊得跪倒,这种竞争会招致怎样的腥风血雨不用多说,但天晟帝倒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别担心了怀璎丫头,他们自己清楚要坐稳君位,就不能背上残杀手足的罪名。帝君如是安抚她。也就是说,只要人没死,其他怎样都行。回过神,怀璎不禁打了个寒战。这里真冷。环顾四周,巨大青石所砌的墙面不见天日。明明已是仲春了。难为你在这里待了久。挑亮灯火,她握住眼前人的手,目光扫过他英武俊朗的五官。只是长年不见阳光显得异常苍白。最可惜的是那对曾经如黑曜石般灵动的眸子,如今却是呆滞无神。不过也好,若你此刻在外头,势必也要参与这夺储之争。她捋过他鬓边的一丝乱发,又或者,你宁可是那样呢?男子的手动了动,然后反握住了她的手。太医说,他能有所反应是好事,可见她对他的照顾他并非毫无知觉。手暖了一些,心里却是悲从中来。对不起,泽寻。十二年前吏部李侍郎家遭人一夜灭门,本要密呈帝君的贪墨案证据也不知所终,只有当日侍郎夫人自街上带回的孤女逃脱一劫,事后那孤女指认了六皇子泽寻为凶手。他本是天晟帝最宠爱的儿子,当年在侍郎府中即便只有惊鸿一瞥,她也依然记得那个少年是怎样的英姿焕然。可他终因这一指控被禁入了宗事府。而她则得到天子赐名,从此教养于宫中。随着年纪日长,她意识到自己当年可能是被人利用,但她没有证据,天晟帝也没有证据,泽寻就只能年复一年地被关押在宗事府的大牢中。直到三年前,陷入了疯癫。02次夜再入宗事府时,有人与她擦肩而过。虽然那人风帽低遮,但凭体态怀璎也能认出她是许尚书家的二小姐玳耶,是泽寻青梅竹马的玩伴。除了她,许玳耶是唯一一直来探望泽寻的人。当然这种探望在宗事府的律条上并不允许,不过凡事自有变通,她是有天子的密诏护身,相形之下,许玳耶的秘密坚持也就更为难能可贵。她曾将此事回报给天晟帝,帝君听后久久不言,似乎就是从那时起,帝君改变了对当年泽寻涉案的看法。思索着往事,不觉她已到了泽寻的牢房前。精铁所铸的牢门开启,她低身进入,然而一目了然的斗室中却不见泽寻的身影。一瞬怔忡,忽然颈间微微一寒。尖锐之物带来的刺痛感真切无比:泽寻?身后传来一声哼笑,那人死死勒住了她:我要出去。这时狱卒已然觉察了不对,立时鸣钟示警,却错失了截住他们的最佳时机,泽寻挟持着她从牢中出来了。她听到他压抑的叹息,像是一个多年被禁终于自由的人应有的那样。她不禁深吸了一口气。远处传来嘈杂的脚步声,是守卫闻讯而来。想出去,跟我走。她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真的说了。身后的人只犹豫了一瞬。带路。骤然放手,他推了她一下,一个踉跄后她站稳了回头看向他,依旧是那眉眼,却因眼底多了的阴鸷和眉宇间的煞气而狂乱生动起来。泽寻……随后她牵了他的手向大牢深处跑去,开启了某处自宫中秘藏中读到过的通道,径直而入。漫长曲折的路,待他们脱出时只见月明星稀,耳边是早虫零星的初鸣。已到兆京城的郊外。她终于放开了他的手。然后静静地,专注地看着他。她还记得初次来大牢暗中窥视他的情形,那时他还没有开始装疯,当日正值许玳耶也来探望,她躲在暗处,看他与青梅竹马的少女议论时局,所见所想令她惊艳,后来就忍不住再来了第二次、第三次……但无论那时也好,后来他装疯时也好,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这样看着清醒中的他。而泽寻也一样在看她,忽然他转过身,向密林深处走去。你不杀我?他停下脚步:杀你会招来父皇震怒,并无好处。说完继续前行,她赶紧跟上,那殿下下一步又想往哪里去?与你无关。这次他停下了,阴冷的目光在她周身游移。她毫不畏惧:殿下此时谋求脱困,奴婢斗胆猜测是为大位传承,对否?泽寻不语。倘真如此,殿下可否听我一言?他冷笑:听你一言?怀璎谁家女,名作美质蛇蝎语,在父皇身边兴风作浪,你的大名谁人不知,与虎谋皮我嫌命长了吗?虽然没想过他能立刻给予信任,但她也没料到他竟会说出这番话来。那些贵戚重臣恨她出身卑贱却得帝君青目,是以私底下如此刻薄她,竟然连泽寻都听闻了。他也是这么看她的?也对,就她的存在而言,谁还能比他更身受其害?但话是这么说,他却没有转身而去的意思。她看他目光闪烁,知道他在权衡。身为天子之耳目心腹,若说结盟为友,有谁比她更能为助力?但她也已经害过他一次,是十二年光阴的代价。当然,怀璎也是有所求的。她低哂,说出自己的条件,望殿下身登大位之后,能够许我相位。泽寻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为何是我?他问。无论怎么看,此时的他都是押宝的下下之选。她笑起来:名作美质蛇蝎语,若换做是殿下,可会选择如此评价自己的人为主君?那些皇子,从来不是她看好的人。泽寻不语。好。而良久之后,他终于应了她。于是她施施然行了一礼,泽寻没有还礼,而是再次向既定之处行进,她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在夜雾中不甚清晰,心下暗暗松了口气,想:他能够接受刚才这个理由,真是太好了。03泽寻逃狱这件事,许玳耶当然脱不了干系。但她一开始以为尚书千金只是想救人,却不想还有更深一层的牵扯。龙辙寺,隐匿于兆京南郊的濯山中,是极好的藏匿之地。此刻,寺中东厢的室内,怀璎匿于画幅后的暗格内,听着外间许玳耶与泽寻的谈话。依她所请,泽寻没有告知许玳耶他们已经联手这件事,只说自己当日自牢中脱逃后就把她放了。而许家二小姐听了之后说:她既然无事,这几日宫中也不见消息传出来,可见帝君果然有意对殿下网开一面。她确是个心思细密的女子,非一般闺阁千金可比。而接下去的讯息更令她惊诧,却原来这次泽寻脱逃,不仅仅是他与许玳耶两人的谋划,还有一个人在背后大力襄助。天晟帝的第九子,去年刚及弱冠的明崖君。帝君的子嗣不少,这位皇子天生禀赋孱弱,与他的几位兄长相比简直不堪一击。她也想过这次天晟帝的传位游戏会让这位皇子多么恐慌。只是没想到他竟恐慌到这个地步:明崖君说,即便他能猜出谜题,恐怕也活不到呈上诏书的时候,倒是殿下如今身在暗处,更为方便行事。许玳耶替明崖君传话。泽寻听后沉吟半晌:你看如何?又是一阵沉默,良久她才听见许家二小姐低柔的细语:明崖君向来怕事,此番接洽,至少有七分真意。她将画幅撩开一线向那两人看去,但见许玳耶若有所思,显然满心都在盘算眼前的局势。倒是泽寻心不在焉。她熟知他此刻的目光,在宗事府的大牢中窥探他二人会面时,已多次见过泽寻那样看许玳耶。那是重视某人胜过一切的目光。从未有人这样看着她。她记得很清楚,最初的时候,正是对这种目光的渴求,令她忍不住在泽寻疯了之后,从暗处现身去接近他。有所贪慕,心上便有弱点;求而不得,最终泥足深陷。而此刻她看着这样的泽寻,都舍不得眨眼。如果许玳耶要求他带自己远走高飞,他没准也会放下王图霸业和一腔怨气立刻答应。当然只是如果罢了。最后泽寻说:容我考虑一日。许玳耶走后好一会儿她才从暗格中出来,泽寻问了她同样的问题。要取得天下,方法自然多得是。但眼前这是最迅速的法子,殿下若不是心急又何必冒险从宗事府脱出?既是心急又如何畏首畏尾?她笑着说,泽寻思忖片刻,问:你可见过他的谜题?她眨了眨眼。虽未看过,但想来也不会太难。得到肯定答复的当晚,明崖君便让许玳耶送来了谜题。黄绫卷轴,火漆封印。她冷眼看着泽寻将卷轴一寸一寸展开,却见是画非字。画中少女在贵妃榻上和衣而眠,梦中有年少的书生执柳而来,像是近日传奇里的故事。看此子折柳而来,莫非与郊外长亭有关?泽寻若有所思。若是许玳耶也一同参详,或许更快些,可惜泽寻要她至此为止,不要涉入更深。知道得越多越危险,他回护许玳耶的心她自然明白。而关于这番心意,她绝不会多说一个字。不过说到折柳倒是提醒了她,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那传奇中所言此梦应是仲春之事,画中女子却作寒日装扮。她喃喃自语。寒者,冷也,还记得画中人所梦的书生,名字中有一个梅字。而且她还知道这道谜题根本不用参详得太深。所以,答案:冷香别苑。04那是兆京郊外皇家的宅院,平日驻守的人不多,只是这几日平江王入京述职暂居在此,好在明日平江王便回封地。还不到行动的时候,她白日里照旧在宫中当值,这日天晟帝忽然笑问:这些天在宫中没怎么见你,怎么,那几个兔崽子来扰你了?她轻轻一笑,摇头。而天子没有追问,或许是心中已有所感,又或许真是漠不关心,总之君心总是难测的,如今她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探查别苑的时间,定在午夜子时。作为皇家的宅邸,冷香别苑自然也有许多密道暗室,其中有一处她早年听天晟帝提过说是数代之前,有一朝的医官为了护主而自断生路,死在了密道之外。能有臣子如此,真是让为君者欣羡。那日天子为诸皇子讲述这段秘闻时感慨的口吻她记得很清楚,而这条密道的位置她也很清楚。要说冷香别苑中有什么地方会令人觉得不同寻常,那大抵就是这里。平江王走后守卫即告锐减,她与泽寻趁着夜深人静潜入,他的身手比她预想得还要好很多,可见即便是在宗事府的大牢中,这么多年来他也从未懈怠。他一直都没有放弃希望。论心智他自然是出色的,但这份坚忍也是极为难得。又或许她自嘲地想,在她看来,泽寻什么都是好的吧。就是此处,很快他们到了雕花廊的尽头,但见咫尺外的厢房锁着。这便是记载中那名医官的丧身之地了,自那时起这间屋子便封闭起来,除了每月洒扫便再无人至。用尚事房偷来的钥匙开了门,她拉着泽寻进入,萤珠微光下只见室中陈设井然,泽寻看过一圈后便上前挪动了正位上的紫檀椅。一声轻响,机关开动石门挪转。你怎么知道这里有机关?她很是惊讶。年幼时好奇进来看过,这么多年,就只有这张椅子没动地方。他说着率先进了密道,他们走未多远,便看见前方微微火光,一处转坳那里置了一张神案,长明灯中燃着鲸脂,案上供奉着锦盒。泽寻与她对视一眼,上前打开了盒子。空的。他一时怔住。而她暗暗皱眉,一步后退,恰好踢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殿下!地上躺着个人,心口有刀没柄而入,显然已经死了。更糟的是她认得这张年轻柔和的脸:是明崖君。就在这时,密道的两边忽然同时响起嘈杂的人声!该死!泽寻一把将她扯到身后,忽然又猛回头瞪着她,阴狠目光,疑虑重重。她看着他的眼睛摇了摇头,上前一步,反而挡在他前头,面对来势汹汹的一众人马。是你?为首者戾气深重那是泽寻仅剩的兄长,二皇子华岑。华岑看到地上的明崖君后即刻变了脸色,正要发难,她抢先道:怀璎是奉帝君口谕来此干事,不想遇见六殿下与明崖君争执,是明崖君拔刀行凶在先。她感受到了身后泽寻探究的目光,而华岑更是怨毒地看过来:什么六殿下……也好,他沉声道:咱们到父皇面前说去。05重华殿的内室,空气中的药香加重了不安的情绪。天晟帝又灌下一碗药压住了咳嗽,目光扫过跪着的一干人等,忽然问:怀璎丫头,此事你看如何?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就在刚才,华岑禀告别苑之事,道是九弟失踪数日,他循着最后的线索追踪到冷香别苑,却不想找到的时候人已经死了。他还加重语气复述了怀璎当时的说辞。可是天晟帝未置可否。但这沉默也可说是袒护了,不然就算不提杀害明崖君一事,凭泽寻逃犯的身份也该立即拿下。而更出乎意料的是天子竟会询问她,她的立场分明已经很清楚。华岑气得哼哼。但天子问话她必须回答:关于明崖君之死,方才二殿下转述的正是奴婢的原话,奴婢没有别的可说,只是……只是什么?只是明崖君与六殿下争执的起因,似乎是明崖君为传位诏书一事求助于六殿下,而奴婢所见,当时六殿下已先行取得诏书,争执亦是因明崖君背反前盟意欲抢夺而起。她取出了袖中的黄绫,高举过头,听见其他人倒吸凉气的声音。这是当然的,天子金口玉言说过,率先呈上诏书者便得帝位,况且泽寻也是身具帝统的皇子。明崖君或许死得凄凉,但对于行将就木的天子来说,一个在夺储之争中丢掉性命的儿子,未必会比继承大位的人选来得重要。情势莫名就对泽寻有利起来。片刻的静默后,内侍取走了黄绫。当除了她以外的所有人都被天晟帝挥退时,华岑的眼神简直像要剜下她身上的肉。内殿中再度恢复了落针可闻的安静。你终究还是选他?许久之后天子叹息着问。而她,默然不语。深夜的千重阙,从来较白日更显幽深难测。天晟帝赐泽寻宫中留宿,此时玉露斋内早已无人走动,只有几竿青竹随风沙沙作响。夜深人静,是以那古怪的白烟被吹入内室时无人觉察。值夜的宫人横七竖八地倒地酣睡,数名黑影自阴影中现身,径直入室直奔榻边。榻上无人!各位深夜来访,不知所为何事?忽而有人秉烛而至。正是泽寻。瞬息停滞后,众黑衣人几乎同时向他拥去。咻——利箭透窗而来,正中其中一人的胸口。快退!眼见不妙,为首的立时高喊,然而已经迟了,箭如雨而至,片刻的工夫一干人等均已负伤,箭头涂了麻药,他们的行动越来越迟缓,最终全都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够了!一开始就依仗地形躲避起来的泽寻喊道。箭雨戛然而止,弓箭手涌入,最后怀璎缓缓走了进来。我说过,他会动手的。扫了黑衣人一眼,她看向泽寻,后者沉默不言。华岑他当然会动手。天晟帝的态度太暧昧了,所以他不会冒险让泽寻活着,成为争夺帝位的有力人选。否则怎么对得起他那么久的谋划?没错,这个计谋很早就已开始运转。就从许玳耶拿来那幅画,不,从谋划泽寻的脱逃开始。只不过看到那幅画时,她已知道这是个陷阱,因为所有的谜题皆过她手,而明崖君所得的根本不是一幅画。于是她暗中调查发现明崖君已失踪数日,其最后的下落正是冷香别苑那间不能进入的房间。再看画里的暗示,可以肯定送画的人是想诱泽寻前往。那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们去了,看到明崖君尸体的那一刻,她得以确认凶手另有其人。究竟是怎样呢?或是明崖君率先解开谜题得到诏书引来杀身之祸?或是华岑自己无法解开谜题,便做了一个更为大胆也更为冒险的决定:他杀了一个兄弟,陷害另一个兄弟,再由自己扮演成擒凶的英雄。兄弟阋墙她轻轻叹了一声,向泽寻看去,他显得那么哀伤,当然她知道他固然为了手足相残而哀伤,但更令他伤心的是这些人同时也证实了她的推断:许玳耶,背叛了他。06刺客被押到天晟帝面前与华岑对质,天威之下,他没能支撑得太久。天晟帝为这残杀手足的孽子而震怒,下令将他永久监入宗事府的大牢。而他的同党,许尚书一门亦被贬为庶人流放北地。许玳耶作为直接参与者,被刑部收监,择日定罪。怀璎去看了她。华岑能给你什么?你这样帮他。她看着牢中的许玳耶问,虽然身陷囹圄,尚书千金依然毫无惧色。闻她所问,许玳耶轻笑了一声,他许我为妃,一个妾室的女儿还能求更多吗?我没有你那样的运气,正赶上帝君丧女时出现在他面前。这当然是讥讽了,但她并不在意。我不是可怜你,只是为六殿下感叹。与泽寻那么多年的情谊,说舍弃就舍弃了。她选择支持泽寻的理由当然有很多,由愧而生怜,由怜而生恋慕,又或他的坚忍他的宽容。她看得出他从未对自己真正动过杀心,哪怕她害他在牢中度过了十二年。而最重要的,还是他仍保留了一点真意,愿意去相信别人。当然这会成为他致命的弱点,却也是她最在意喜欢的地方。即便如今她将亲手摧毁他仅剩的这点真意。我知道。忽然许玳耶了然地笑起来:你当然要为他不值了,他怎么偏偏喜欢我这贪慕名利的无情人,你希望他喜欢的人是你是不是?她倒抽一口凉气。住口。手把牢门,她阴沉地看着尚书千金。可许玳耶只是发出了更为尖锐的讥笑作为回答,那笑声刺破了寂静,在重牢之中阵阵回荡。一个月后天晟帝诏令天下,道六皇子泽寻揭穿了兄长阴谋,于是将功折罪,赦免了十二年前的罪名,复位封君,并监审华岑的案子。依旧是她去玉露斋宣的诏,泽寻一言不发地接过诏书,神情莫测高深。殿下还在介怀许姑娘的事?屏退宫人后她问他,殿下也该看过供状了,虽然难以启齿,但许姑娘确对殿下并无情意,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又何必耿耿于怀?放下,才能不难过,不是吗?可泽寻仍是无言,只是深深地看着她,良久才说:你当真是好手段。她也想赞许自己到底是连他心里的那个许玳耶,也一并杀了。说起来有没有别的办法呢?她问过自己,天子令她暗中观察几位皇子在游戏中的行动以定决断,若她在一开始便光明正大地力撑泽寻,而非放任华岑的计谋发展并将计就计将所有人都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事情的结果是否会有所不同?许玳耶是否会因为情势的变化而选择留在泽寻身边?她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己确有私心。她希望,泽寻的身边,终有一日能够只有自己一人。于是她所做的一切,皆出于此因。这罪孽深若临渊。她心知肚明。两年后的冬天,天晟帝驾崩。帝君临终之时将她与泽寻叫到榻前,传位的诏书已经拟好了,泽寻将是下一任帝君,但天晟帝还想提一个条件。善待此女,尔能为否?他指着她问泽寻。泽寻默然不语。天晟帝焦躁起来,急着说话却岔了气,咳嗽着倒回榻上,一众医官赶紧上前查看,奈何已是回天无力。当晚,泽寻与她在重华殿外的游廊上漫步,她跟在他后面,忽然他回过头来看着她:害怕吗?她不说话。她害得他身陷囹圄十余年,令他失去挚爱之人,怨莫过如是;可她也扶他为君,万里山河拱手送上,恩莫过于此。换了她是泽寻,也不知道要怎么做。但无论他的决定如何,她都不会后悔。不后悔选了他来做帝君,不后悔杀掉许玳耶,更不后悔对他那么喜欢。她什么也不怕。而最后,泽寻只是凑近了,看着她,轻声叹息。07棣和元年,天晟帝的第六子泽寻正式登基为帝,以萼华为帝号,这个曾历牢狱之灾最后却得天之幸的新君显然是要以此昭示他的心思:棠棣之华,萼胚依依;手足之情,莫如兄弟。他加封了天晟帝所有的皇子,让天下人看到血脉相亲,曾经的同胞相残再不会重演。而另一方面,天晟帝的心腹,原本只在内廷呼风唤雨的怀璎竟没有像旁人推测的那样失宠于新君,反而更上层楼,一举踏上了统领百官的右相之位。她随后揭发了左相为谋逆者华岑的余党,亦是当年陷害新君入狱的罪魁祸首。之后她更以此为始,再次彻查当年因李侍郎一门被灭而戛然终止的吏部贪墨要案。案子一直进行得很顺利,却在左相满门处斩的那天出了意外。当日泽寻亲自监斩,人犯验明正身之时却被他发现左相之女已然逃脱,刑场上在押的只是相府中的一名乐伎。这件事她直到被泽寻申饬时才听闻,稍后那乐伎被宣入重华殿,她好不惊讶地看着那张脸。这个女子,眉目与当年被赐自缢的许玳耶有几分相似。怀璎?猛地回过神来,乐伎已经退下了,泽寻正用奇怪的目光看着她:难得你也会走神啊!她笑了笑,拱手进言:那么帝君想要如何处置……泽寻的神情忽然阴沉起来:此事与你无关。她不解地看向他。她的样子有点像玳耶,朕想将她留在身边。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朕与你相处得足够久,你心里在想什么,朕一清二楚。她怔住了,心绪缭乱地想他如何能体察自己重重掩盖的心意?却不期然他说了更为残酷的话:昔年你对玳耶所做的一切,朕会永远铭记在心。忽然间,她终于明白了一个困扰自己多时的问题:当年在宗事府的大牢中,许玳耶为何还能笑得那般畅快骄傲。因为那女子很清楚自己至少在一件事上赢了。她在泽寻心中将永远有一席之地,就像附骨之疽,绝难消磨。臣领会了。默然良久,她躬身一礼,然后借口公务仓皇告退。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下长阶的,下到最后一级时忽然一个踉跄,幸好一旁有人及时将她搀住。女相,王爷有请。从未谋面的宦侍向她耳语,她的眼前立刻浮现了几张总是微笑的面孔。泽寻的那些兄弟,虽然明面上一团和气,但私底下的微词却从未少过。随着他们年纪渐长,蠢蠢欲动也是自然的事。她迟疑了一下。然后泰然自若地对那个宦侍说:带路。半个月后,春夜,月半明,烟笼寒水,静影沉璧。西凉阁中,泽寻正在听赏琵琶,拨弦的正是那相府乐伎,他偶尔看向那女子的目光,温柔得就像当年看着许玳耶一样。真是痴心。怀璎站在门廊的阴影中看了好一会儿才出去,走到泽寻面前,她躬身呈上袖中的卷轴。这么多人?泽寻展卷,看到上面的名字时不觉皱眉。她微笑着点了点头。那好吧,泽寻叹了口气,御笔舔过朱砂,斜斜划过卷轴,就随你心意了。谢主隆恩。她跪下,接回了卷轴。沉甸甸的,是数十条性命。与独山王虚与委蛇了数月,她终于拿到其党羽的名册。卷上有名者,将见不到明日的朝阳。她会把他们连根拔除的,这些不臣之人。泽寻的那些兄弟加封又如何?随他封好了,哪怕封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她会砍掉他们的爪牙,揭去他们的鳞片,锯掉他们的犄角。这些蟒龙只能留下血淋淋的孱弱之身,再也不能腾飞于九天。她将以杀伐护他周全。所以说深深爱着一个人是怎样的?痴心又是怎样的?大抵就像泽寻这样,像她这样。纵使那个人不在意你,你也还是会将他放在心上。执迷不悟。怀璎,见她似欲告退,泽寻忽然发了话,留下来陪朕听一曲。她没有拒绝的理由,于是在他身旁正襟危坐,听那乐伎拨动琵琶曼声轻唱,《一剪梅》宛转悠扬,正是: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作者简介橘文泠期刊作者微博:橘文泠原文名:倾国女相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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