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之后，
为了圆一个未完结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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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去醒醒酒。”他放下手中的杯子，佯装踉跄着走出包房。
熟稔地掏出一支烟点上，他有些疲惫地靠在墙上。
“想带上你私奔，奔向最遥远城镇，想带上你私奔，去做最幸福的人。在熟悉的异乡，我将自己一年年流放，穿过鲜花，走过荆棘，只为自由之地，在欲望的城市，你就是我最后的信仰。”身后，有歌声回荡。
酒精是一个好东西，似乎在刹那间点燃了少年的情怀和勇敢。
曾几何时，明月露台，佳人可待。
每个循规蹈矩的中年人，都在短暂的迷醉里幻想着来一场挣脱龃龉的私奔，追一追少年的梦。
一个又一个弯弯绕绕的烟圈在眼前分分合合，纠缠不休。他对着它们狠狠地哈了一口气，灰飞烟灭。
灯光昏黄的走道上，迎面走来一群高声笑语的男男女女。这个时候选择来这里的，应该也是毕业聚会。
他循声望去，就这一眼，石破天惊，他居然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面庞。
一袭摇曳的绿裙，清冷而妖娆，在一堆姹紫嫣红的时装里，格外显眼。
“若！”他差点脱口而出，迷离的眸光瞬间凝聚成一束热烫烫的光，笔直地向着前方投射而去。
“月光如水照缁衣，月光那么美，干嘛穿得黑黢黢啊？一袭绿衫飘飘欲仙多好。”她总爱穿绿衫绿裙，便觉得所有的景致都该由绿色来点缀。
这些年来，她依旧如初。那青葱葱的颜色，恰如青葱葱的岁月。
总觉得远处有人盯着自己，她忍不住抬头张望。
是在做梦吗？她竟然看到了他！一堆被熏得干烈的柴禾，溅着一点火星子，就熊熊地燃烧起来。
“发什么呆呀，快进去。”身后的人一推，她进了一间包房。
同学们开始围在一起点歌，点酒。她仍然怔忡着，她伸手拍拍自己的脸，好像尚没喝醉，不会出现幻觉啊。
心中有一个声音不停地蛊惑着她，去看看，去看看。于是她借口去卫生间，起身开门。
就在出门的那一瞬间，她的呼吸被夺去！
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一个温润炽热的唇紧紧压迫她，辗转厮磨寻找出口。
她完全被这家伙的气势所惊扰，一急，真是有些愣怔住了。等缓过神来，暗中挣扎使力，才知道对方臂力吓人，一时竟也挣不脱。嘿，这人有两下子。
倏地，他的右手掌猛地托住她的后脑，左手拦腰拥住她，人更贴近。
突然被人强行控住身体，这还真是头一遭。嘴里是纯男性的味道，淡淡的烟味，唇舌柔韧而极具占有欲。
探索，掘进，霸道的征服，这个熟悉的感觉多么像梦中的万千回味。
她瞪大眼睛看着，这不是梦，眼前的这个人就是他！
但这又像是梦，因为她曾经幻想过一千一万遍他们的重逢，她应该是微微仰着头，矜持地冲他微笑，礼貌地寒暄：“好久不见！”
而此时的突如其来又是怎么回事？他们都没有说话，唯恐一开口，这华丽的梦便跌回冰冷的现实。
他加重在她腰上的力量，她配合他的动作，将手绕上他的脖子，暗自加深掐入他后颈的手指力道，在唇舌来往中胸口渐渐发热发烫。
时间仿佛静止一般，激起的莫名的不安与躁动通过双方唇角的汁液牵扯泄露出来，耳边的呼吸声越来越粗重。
这种吻简直是场灾难，耗尽了双方体力，有三十秒了吧？或许更长时间了，怎么还没有叫停！
他们都像与对方有仇似的，不断地索取，不断地用力。突然有人开门出来，她一惊，用力推开他。
“跟我来!”还没容她反应过来，他便拉着她的手，一路向外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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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人最大的优点是凡事心知肚明。喝惯了清淡养生的下午茶，偶尔来一瓶浓烈的二锅头，宿醉一场，醒来依旧是波澜不惊的安稳务实。
就像站在抛物线的至高点上，往前看看，回头望望，位置清楚了然，不会因为什么乱了分寸。
那么，就当给那个梦画一个句号吧。如此，那段过去就像伤口一样，结了痂，又自然脱落。
多年前的那一日，她将自己发抖的双唇贴在了他的唇上。这是她第一次主动靠近他，她的唇间有微微的凉意。
她的脸上像铺满了粉色的霞光，长长的睫毛闪烁，流光溢彩。
就在刚才，她下定了决心，将自己的未来与这个刚长出青青胡茬的大男孩绑在一起。
甘苦与共，鸳鸯白头。
窗外的月儿在云层中穿梭，一忽儿明亮如昼，一忽儿又影影绰绰。栀子花甘甜的馨香一阵阵吹了进来，简陋的屋子里，荡漾着滟滟的波纹。
她突然的缠绵撩拨起他蠢蠢欲动的荷尔蒙。
他一个翻身，将她娇喘吁吁的身体压在了自己的身下。剑已出鞘，寒光闪闪，他像出征的勇士般魁梧有力。
“咚咚咚”，“咚咚咚”，一阵赛过一阵急促的声音譬如惊雷，将他们从风情万种的春梦里唤醒。
船已驶入碧波万顷的大海，海浪正急，海涛汹涌。志得意满的水手却被迫停航，他一脸郁闷地去开门。
“就知道你们没有分寸，我这是儿子结婚要用的婚房啊，哪里容得了你们在这里胡搞！”房东太太尖利地咆哮。
“现在的女孩子啊，真是不像话，随随便便就往男人床上爬......”恶毒的语言是最犀利的武器，成功将一对欢爱的鸳鸯赶进了无边的黑暗。
他看到她的身体在不停地发抖，她的双眼里装满了惴惴不安的惶恐，就像一头受伤的小鹿，惊慌无措。
他轻轻将她揽入怀中，拍打着她摇摇欲坠的脊背。
“对不起！”他嚅嗫了半晌，挤出了三个字。有时候，语言的苍白真的无力对抗尴尬的困境。
倾盆的大雨劈头盖脸，他们躲在无人的橱窗下。风雨飘来，看不清脸上的雨水和泪水。
少年的爱情如同一颗糖，小心翼翼地握在手里，握到出汗都舍不得吃。
但是这颗糖往往会被靠近的灼热融化，会消失在一望无际的洪荒岁月里。
他那方小小的火柴盒装不下她。她终究还是走了。那一年，他二十，她十九，花一般的年华。
她被装进了一个美轮美奂的大盒子，华衣锦食，睡在温软如云的大床上。
午夜梦回，望着泻了半床的月色，她突然觉得，这床太大了，空空荡荡，没有半点生气。
二十年来，他们未曾见过。不知道哪天起，保持着若有似无的联系。
他看着她朋友圈里日日精心烘焙的糕点，烹制的美食，脑海里偶尔会浮现出她曾经在他的出租屋里忙碌的身影。
他从身后拥住她，贪婪地吮吸着她耳后发丝间烟火的味道，就像幼时晨起，一头扎进母亲的怀抱。
她一回首，清冽如月的目光里，尽是温暖熨帖的静好。
他的家里，已经许久没有闻到烟火味道了。家里的那位是从来不下厨的，孩子外公外婆带着，他们下了班过去吃饭，再一同回来睡觉。
他的家像极了一个豪华而冰冷的宾馆。
近两年，老人的身体时有微恙，磕磕绊绊的琐碎打破了终年的平静，他们也像许多寻常的夫妻一样，红了脸，红了眼，然后又回到一张床上。
他不是没有过小鹿乱撞的时刻，但是中年人的爱情真相是权衡利弊，目的明确。
时间和精力不允许任何无畏的折腾。于是当心中许久没有出过声的小鹿又开始摇头晃脑蹦蹦哒哒，也只好强行摁住它说：“别撞别撞，会撞死的。”
没有非你不可的深情，不会奔着生死不渝去。
怦然心动的往事，成为脱水的花，残的月，被吐在地上的瓜子壳。
一想起，就像祭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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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五上个月走了，突发心肌梗塞，喝着酒呢，呲溜一下瘫在了桌子底下，医院人就挂了。”
一个小时以前的晚宴上，同学们推杯换盏，来不及缅怀激情燃烧的岁月，却直奔了生离死别的惨烈。
落入喉中的酒，便多了几分哽咽的苦涩。
一转身就是永远，再见面可能你在外头，我在里头。
见到她的那一刻，他就决定了，不再放手。
他的手温暖而有力，她就那样任凭他生拉硬拽，被带到了一个陌生的房间。
几乎是迫不及待的，他用脚勾着关上房门，而另一只手已经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
她微微的颤抖着，躲闪着向后，他长驱而入，将她压在了墙上。她再也动弹不得，他的吻便再一次倾覆而来。
不同刚才的强劲，此刻，他的舌头温柔的在她唇间缱绻。她忍不住闭上眼睛。
他的温柔一路向下，绵绵密密的游离于她的脖颈、耳后，他轻轻咬住她的耳垂，酸痛撕扯着，带来一股湿热的气流，瞬间流遍全身每一个毛孔。
“呜”，她的身体一阵绵软，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句莺啼般的婉转。
就像是“嗖”的一声射到天上的信号弹，她瞬间点燃了他。他用力的将她抱起，猛地一把将她丢到床上。
“绣花绣的累了吧，牛羊也下山喽。我们烧自己的房子和身体，生起火来。”不管了，就算是最后一次收割对方，也要在虚幻的梦境里徘徊。
她闭上眼的那一刻，脑子里儿子胖嘟嘟的小脸一闪而过。也不知道她出门在外，他会不会早一点回家。
哎，有保姆在家，应该没事的。闺蜜劝过很多次，她应该学会有自己的生活和世界。
她再一次闭上眼睛。他就像一只老虎，狠狠地压制着身下的猎物。
手机飘扬的铃声突然响起，她骤然清醒。会不会是家里出事了？
他不依不饶，她的双手乱舞，想要去阻止他的疯狂。
铃声再次固执地响起。她睁开双眼，直愣愣地盯着他。
他停下手上的动作，她慌忙抓起床头的“我怕二宝有事！”
他听到电话里奶声奶气的叫唤，她脸上洋溢着月光般柔和的清辉。
他站在窗前，点燃一支烟。对面的高楼上亮着星星点点的灯光。他不在家，妻子一定带着孩子住在娘家，他家的窗口今天是黑色的。
他无聊地刷着朋友圈的信息。“爸爸住院了，妈妈去陪护。没妈的孩子是根草。”下面是一张照片，赫然一桶泡面。
“爸怎么了？要不要紧？”“高血压犯了，没多大事，住院观察几天。”
“你怎么在吃泡面？”“将宝宝接回来，给他点了外卖，医院看爸爸了。刚才回来饿了，家里只有泡面了。”
“要注意身体。”他顿了顿，又接着发，“我明天就回来了。”
耳畔响起同样的声音。“宝宝乖乖睡觉觉，妈妈明天就回来了。”
一愣神，点燃的烟蒂烫着了手，他“哎哟”一声，缩回了手。
“怎么了？”她悄无声息地走过来，靠在他的身旁。“没什么。”
“你家里有事吗？”他转头望着她。“哦，没什么。”她低下头。
“我们回去吧。”几乎是异口同声，他们相视而笑，有点窘。
她转身去卫生间。“哗啦哗啦”的水声流动，一切都被冲了个干干净净。
完
一碗食色
装点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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