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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尽天下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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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散后,顾长宁便受命前往烟华县考察,临走前整理衣冠的时候,他发现铜镜里的自己,鬓角已添了霜色,不觉怔了许久,从自己二十岁入朝为太史,到如今已过了二十一年,这恍惚如同一场大梦过去,竟已历经了三朝更替。

跋涉数日,顾长宁抵达烟华县,他抵达的时候已是拂晓时分,他便干脆直接去了烟华海畔,远远望见一座座衣冠冢连绵起伏,当年北岭的士兵大多数都战死,与海边风化的沙地融为一体。

再一次看烟华海的日出,喷薄的朝阳将雪山的山尖晕染得绚烂如火,他看得痴了,天色渐亮之后,他看见远道上有一队人向海边缓缓移动,待走得近了,他看清那是一群妇女和孩子,他们手上都端着碗,且歌且行,沐浴在阳光里,格外宁静安详。

“春种海棠籽,七月飘酒香,亡魂归故里,不见旧日殇……”歌声随着海风飘送入耳,让顾长宁想到了四个字“哀而不伤”。她们行至海边,齐齐跪下,向着衣冠冢跪拜三叩首之后,回身将碗中的酒倒入海中,酒香弥漫,混入海水流向域外。然后她们当中,走出一个类似领头的人,摆好之前准备的香案烛台,用当地的方言祷告,像极了一场虔诚的仪式。

待她们结束以后,准备返家时,顾长宁才走上前,向其中一个老妪作揖,道明自己的来意,并请教她,刚刚这是在举行什么仪式。

老妪佝偻着身子,好不容易才听懂他的话,她说:“明天是中元节,当初元帝打天下,这里的男丁大多数都战死,连尸体都没有运回来,解城主带着他们的衣冠回城的那日,正是七月十四。喏,你看山头上第三排第四个就是我儿子的衣冠冢。当头的那个,是燕将军的。我们这些活着的女人,怕他们的魂找不到回家的路,就在每年的七月十四为他们举行祭奠仪式,我们的海棠花神啊,会指引着他们回来的。刚刚我们唱的歌就是解城主为死去的人写的。”

顾长宁点点头,向老妪拜谢,并客气地劝她节哀。老妪摇摇头道:“十几年过去了,也不哀了,我们相信,他们会找到回家的路的。”

顾长宁将老妪的话记下,又记录下这烟华海边的日出,雪山,还有墓碑,然后又去拜访了城主解钰,向他请教了当地十几年内的变化。离开的时候,解钰拿出一坛封存十年的海棠酒,作为礼物送给顾长宁,他说:“北岭别无长物,唯有这海棠酒还能作为酬谢贵客的礼物,望顾太史不嫌弃。”顾长宁亦答谢道:“多年前在下来此地考察,解城主便赠与我海棠酒,清冽的滋味至今都回味无穷,这次还能向城主求得美酒,已是不甚欢喜。城主保重,告辞。”于是二人作揖拜别,顾长宁与同行的徒弟便返回帝都。

经过天阑城时,顾长宁犹豫了片刻,对徒弟说:“你先回帝都吧。”看到城头那从未变过的大字时,忽而像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春分,他也是从烟华回帝都,带着海棠酒来看谢婉的情形,就是坐在这里的城楼上,漫天繁星笼罩,他们喝着酒,谈天说地。也是这里,他听说谢婉的头颅曾被挂在这里。

平复了一下心情,他将朝廷的檄文交与守门人,就进城找了一家驿馆放下行李,便出来在街上信步走着,二十一年了,街边的酒肆变成了医馆,歌舞坊的舞女们依然夜夜笙歌,城墙上的弹孔被填补的看不出痕迹,天阑城的守将也换了几任,那些被大雪掩埋的尸体,都被吸入土壤,用鲜血滋养,来年又开出妖冶的花。

往城东方向望去,却看见人来人往,似是供奉神人的寺庙。自己果然是太久没有出来,除了上朝便是在府里写史书,已不知这城中的几番变化。待走近了,那门匾上赫然三个大字:谢婉祠!有一瞬间的怔忡,他的手心都渗出了汗,等到回过神来,自己的脚步却已踏进祠中,眼前的画面让他着实震惊。

祠堂中树立着谢婉的雕像,惟妙惟肖,做这雕像的工人一定是个巧匠。风华正茂的年纪,一身雪白的战甲,她爱着白衫,内里单衣的领口上,却也如寻常女子那般绣着丝萝的花纹,右手执剑柄,左手轻抚锋利的刃,一双凤眸似是有灵气,眼神穿过了屋檐楼阁,望向天岁城的方向。甚至连鬓角的青丝也飘动的那么逼真,仿佛微风吹过的旧时光里,那个神采奕奕的女子,发丝飞扬,持枪立于门外,额上还有刚练过武后出的薄薄的汗。清脆的嗓子喊了一声:“哥哥。”谢卿便笑着介绍:“苏静,长宁,这是舍妹谢婉。”

雕像旁是一块墓碑,下面供奉着谢婉的衣冠,碑文刻着:安危何所系,天阑谢将军。正是一年前城中开始传唱的歌谣。前来敬香的人络绎不绝,顾长宁便拉住一个路人问:“这祠堂为何人所建?已经建了多久?”

“呵,这您都不知道啊?这祠堂建造用了整整三年,一个月前才开放,不过自打开放之日便香火不断,谢将军可是我们心中的神啊!”说罢,路人便自顾地敬香去了。

顾长宁也拿起三炷香,对着墓碑虔诚地祭拜,驻足片刻,继而走到祠堂的偏厅坐下,看着主厅的人来人往,陷入了回忆。

不知过了多久,暮色已降临,人也由白天的络绎不绝逐渐减少,直到各户人家都生起炊烟,祠堂里终于安静了下来,顾长宁终于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准备离去,却发现堂中还有人,他便依旧站在偏厅的阴影处。那是一个身体壮实的男子,与自己年纪相仿,他慢慢的走到雕像前,用绸布细细的擦拭着雕像,动作很轻,喃喃道:“婉儿,这太平盛世,百姓和乐,你看了可欢喜?婉儿,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能这样叫你,你是万人敬仰的谢将军,而我却是逃兵。”

“先生可是这间祠堂的主人?”顾长宁终于走出来。

那男子没有想到祠堂里还有人,微微一怔:“在下是建造这座祠堂的人,但不敢说是主人,这祠堂是给百姓景仰和祈福的。先生是……”

“在下顾长宁。”

那人忙作揖道:“原来是顾太史,久仰。”

“先生贵姓?”

“在下姓蒋,名谦。”

“蒋兄方才说的,我都听见了,抱歉,不是故意要偷听,我在这里呆了一天正准备走,却是你先走了出来,我也正好奇这祠堂为何人所建,又是何等巧匠有这般功夫,将这雕像修葺的这般惟妙惟肖。”

蒋谦愣了一下,仿佛是不知如何作答,却也不躲避,便就地坐下。

“也好,这些事在我心里埋了十几年,不曾道与外人听。今日与顾太史有缘相识,便与您说说。我投军前原是个工匠,专给人家雕刻或塑像,因小时候习得些武术,后来听闻谢将军之名,便前来投军。祖祖辈辈都从来不曾听说过任命一名女子为要塞守将,更何况是天下第一要塞的天阑城。来到军中后,初次见到她的时候,我竟是看呆了,不曾想到世间还有这样的女子,耀眼得如同太阳,面貌秀美得令人根本想不到她是个习武之人,比我先入军的老兵们笑我,打趣我,我愤愤地回了几句,可谢将军却丝毫不在意。我说过,我是个工匠,所以我铸了一把匕首,在上面刻上了谢婉的名字,这把匕首就如同我那些卑微的,自私的念想,没有任何人知道,也没有任何人看见。在每个露珠还未干的清晨,不管是艳阳高照还是细雨纷飞,甚至是白雪茫茫,她都会在城楼下练武,她很爱穿白色的衣服,她的武艺比舞蹈还惊艳,银枪在她的挥舞中像纷纷落下的雪,像簌簌飘落的梨花。每一年下雪的时候,我都企图回忆起究竟是雪更白还是她的战甲更白。白炎攻入城池的时候,城墙上的士兵都喊着,愿与谢将军同生死,那时候,我也是那么喊的。白炎将战败的俘虏一个个的用最惨烈的方式处以极刑,以此逼谢婉投降,那场面,即使是我们这些当兵的男儿都不忍直视,轮到我的时候,谢婉撞开绑着她的敌军,用力地撞向了褚七礼的刀口。褚七礼将她的首级挂在城楼上,我和那些剩下的人一起迎接踏雪而来的白炎。而谢婉的头颅,就在城墙上看着我们。我们有选择的,可以有选择的,有一些人,真的与她死在了一起,而我是逃兵,我将那些卑微的念想埋在心里,以及罪恶,它们惩罚了我很多年。”

“别说了!”顾长宁紧攥着的双拳已经微微出汗。城破之日,他没有看见谢婉惨不忍睹的尸体,待到改朝换代,这十多年来,他自以为已是古井无波。可当谢婉的死讯传来的时候,当他看到谢卿烧焦的尸体的时候,那种如毒液淬入骨骼的疼痛,此刻又清晰地重现。

可是蒋谦却像没听见一样,继续不急不缓地说道:“或许时间越久,再深刻的记忆也会变得模糊,谢婉不在了,白炎亦不在了,六王之乱很快被平息,我记得那年霜降的时候就开始下雪,没有人再喊着,愿与谢将军同生死,因为这次看着我们的不再是谢婉的头颅,而是她的魂魄。所有人都像被施了法术一样的怔住了,若不是谢婉显灵,当今陛下也不会那么快就能够平息叛乱。那一夜再见谢婉的魂魄,我才顿悟到自己已经消耗了太多不该属于这里的光阴,她早就不在这里了呀,于是我脱下战甲,而我怀中那把刻着她名字的匕首,却再也没有用过。”

故事讲完了。

顾长宁很久没有再说话,于是二人都这般静默着。良久,他站起身,仓皇的走出去。蒋谦望着他的背影,再望向那宛若真人的塑像,若有所思。

之后的很多个日日夜夜里,顾长宁都梦见过谢婉,静立的,练武的,笑靥如花的,义正言辞的,指点江山的……他也曾无数次梦到他们在灿烂的星河下,在天阑城头喝酒的样子。却没有梦到过她在城楼上的头颅,也没有梦到过叛乱时她显灵的身影。但那样完整的谢婉却成了他一世走不出的心魔。他的头发白的更快了。

他再也没有去过谢婉祠,没有人知道他将之前编纂的手稿如何处置,后来的《卫国志》中,只有不过寥寥数笔:“谢婉,卫国天阑太守谢怀瑾之长女,太史谢卿之妹,崇宁四年五月,以殿前武举状元请任天阑城守将。七年七月,白炎破天阑城,斩守将谢婉。永初之乱,武帝时为秦王,起兵平反,与六王联军战于天阑城,是夜,叛军皆见婉披发执枪于城上,肝胆俱裂,乃退。”

再后来,也没有人知道蒋谦去了哪里,只有城东的谢婉祠,终年香火不断。

(未完待续)楚夜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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