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章林,写散文多年,作品散见于省、市、县刊物,现为水富县文联主席。
段子手(外七篇)
聂章林
窗外,有一棵天竺桂,已经死子;还有很多天竺桂,居然还活着。这是街道翻修过后的场景之一。这样敲打键盘的时候,有些心虚,不安。因为,这种句式有抄袭周老先生的嫌疑。
“在我的后园,可以看见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摘自《秋夜》—鲁迅)这是多么经典的语言。
既有抄袭的嫌疑,当然担心劈头盖脸而来的臭鸡蛋和烂菜叶。
昨日一大诗人大病初愈经过县境。便餐桌上,开场白:欢迎著名诗人和九段高手到水富。与外交辞令不同,比如战略合作伙伴关系,比如鲜血凝成的友谊,一板一眼,但谁知道呢?这帮子人相聚,看似言语戏谑幽默,但此中有真意。
有人不明白九段高手的意思,这是一个相对复杂的工程,首先需懂围棋,职业九段是最高的,相当于职称;其次是懂得流行语言学词汇,善于讲段子的人叫段子手,却无段数之分;再次需要前两者的无缝对接,造就词语内涵的延伸,有弹性,有张力,味道便出来了。
大诗人一边吹啤酒,一边纵横捭阖,荤素搭配,滔滔不绝,却又不时抛珠溅玉。他说,写诗务求出新,需与众不同,第一个这样写的是诗,第二个这样写的就是段子了。
此处有掌声。是的,我们的写作,不是转抄的段子,而是要成为段子手也拍案叫绝的作品。
冷
一夜冻雨。
在窗子上雨篷尤如敲打皮鼓的夸张声里,竟有铁马冰河之势。不禁紧了紧被子,捂住耳朵,以便入眠。天明,寒气逼人,即使穿着厚衣服,也觉得如着单衣,四处透风。
门房口,着旧棉袄的老头儿说:也该冷了。
对,有该冷的时候,有需要冷的时候。
记得二十年前,有段时间兰花热,价高者达数千万一苗。城里人家中没几盆兰花,就像大老粗没文化似的。山里农民满山寻找、挖掘,然后贩卖,然后野生兰花濒临绝种,一场浩劫!
还有君子兰热,邮票热,普洱茶热,股票热……滚烫中许多人受伤。假如那时冷一冷,多好。
看到那些吸引眼球的地摊书,一时间风靡的诗风、文风、书风、画风、剧风等,我们能不能冷静一下,思考一下,这是自己需要的吗?这是时代需要的吗?
纯洁的作品,或许如同冰天雪地里的腊梅,在冷中绽放,馨香幽远。
新与老
几场雨水和几场阳光,相互穿插,你来我往,像在编织着什么,哦,抬眼一看,是春天。看似相同的元素,相同的程序,一个回合接着一个回合的重复打斗,但明显感觉到,每一场雨都没有前一场冷,每场阳光都比前一场暖。
当下,滇东北端口的金沙江河谷,一派繁忙。哪怕是在寂静的夜里,也能从内心里听到植物们奋力成长的声音。
原本灰褐色的桃枝,这时冒出了新叶,绽了一树粉红;挺直的青灰色桤木树,光秃秃的枝条上突然吐出紫绿的苞芽,像五线谱写上了美妙的音符;去年冬天里的那丛枯草,一丁点火星就会燃烧起来,可是在无声的湿润里,下面居然长出了针尖般的浅绿。
突然想,新生的芽叶蓬勃生长,离不开提供营养的老旧枝条,当怀感恩之心;没有新生的芽叶,老旧枝条必须枯萎和死亡,当存期望之意。
还可想到很多,作品,作家,文坛,文化等。
院
月照西厢,张生轻轻踮着脚,小心翼翼,唯恐惊动了夜色里别处的人。他鬼鬼祟祟窜进角门,终于见到了美人崔莺莺。
相思得以慰藉,应该感谢的,是红娘,以及院墙。没有红娘,男女主角犹如关在不同箱子里的两只春天的瞎猫,心痒痒,却只能无端各自徘徊,转晕了脑袋也找不到幽会的路径。有了院墙,便有了私密空间,没了被窥视的目光,胆儿便壮了,当代人马上可以做许多事。在那个时代,还是可以相对凝目,称呼上可以变化,从“小生”、“奴家”、“公子”、“小姐”,甚至到“郎君”、“娘子”。有院子就是好!
外国有城堡,中国有院落。人们大抵都想有一个院子,一个一辈子追求的梦想,譬如我,也曾奢望一个北京的四合院。让亲情、爱情在院里发酵,疯长。乡下,城里,一些老院子,住着数户人家,不同姓氏,平时串串门,摆摆龙门阵,谁有喜事大事,大家拿出桌子板凳,锅碗瓢盆,帮着办宴席,孩子们在边上跑来跑去。在暗淡的旧社会,在快节奏的眼花缭乱的新时代,还有这样一些相互温暖,守望相助,一派和谐的院子文化。
近日,应部分写作者和书画者需求,水富县文联将筹建文学院和书画院,水富文艺一下子有两院了啊!值得点赞。
一次家长会,看见孩子班级黑板上方的墙壁上,老师写有四个大字:静、净、敬、竟。
对于“院”,那就“缘、愿、援、远”吧。
早起
这是两排香樟树。在街道的两边伫立,延伸,是长在街道与系列门面之间的两条绿色走廊。
这是两排被不断驯化的香樟树。不属原生态的挺拔锐利,不像鲁迅笔下的枣树那样,直刺蓝莹莹的天空。管理城市的工人用大剪刀,咔嚓删去直的,留下斜的,大底一年一次,岁岁年年。
清早,走在这些香樟树下,我准备去买米线回家,一边估计太阳还在火焰山那一面缓慢往上爬,拼命的想越过山头晒我们,一边想着树的故事,却又被树上吵闹的鸟儿吸引着注意力。
随着街上植被多起来,城市有鸟已不再是新鲜事,但清晨的眼前有这么多鸟们在枝头嬉戏,仍然让我惊诧,为什么?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早起的虫子被鸟吃?
问题来了,该学习早起的鸟儿,还是该怜悯早起的虫子。这同时冒出的念头矛盾,怪异,冷酷,绝对可做一辩论大赛题目,谁也不容易折服谁。
作为一个偶尔码字的文学喜好者,辩论也许不是长项。那就,唯愿自己的作品像早起的虫子,淋浴清爽的晨光,吮吸干净的朝露,长得晶莹剔透,营养丰富,为早起的鸟儿提供好的精神食粮。
积累
造物主偏爱,亿万年积累,金沙江多奇石,种类繁杂,有鬼斧神工形貌夸张重达几百斤到数十吨的园林景观石,有小巧玲珑蕴含意味鸡蛋般的手玩石。多数夹于两者之间,为案桌石,案桌石中以画面石为绝对主流。多方推动下,4A级景区大峡谷不远,近年形成了奇石街。
昨日接急令:立即组织单位所有人员,火速赶到奇石街,为一石馆内的奇石命名。到店铺一看,四壁木架琳琅满目,约七、八十枚石头,仅有六、七枚有名字,是曾经来此的省市作家、艺术家们,偶有感触的成果。绝大多数大名通通没有,一行人惊叹,然后怔忡,这么多石头立刻取出有文化味的名字,头大了!
但将令如山,众人变压力为动力,七嘴八舌,相互启发,智慧火花四溅,思绪天马行空,石上图纹似狮子的命名为《王者》,少量线状黑纹、背景多细碎白点为《雪霁》,圆圈图形下面有黄色带状为《明月照金江》,美女现于石上、体态妖娆似沐浴,受到大师为另一枚石头赐名《金江男神》的点化,被大家命名为《金江女神》,配成一对了……
但有的很棘手,图案指向不明,或芜杂,或抽象,或模糊等。待取完名字,早过了吃饭时间,大家都感到肚子饿了,脑袋晕了,腹内几十年积累的诗书被掏空了,假如面对第二家奇石馆,再也想不出更多更好的名字。
有成就感,也有辛酸滋味。还是回到本行文学艺术创作吧,丁酉年春天已来临,东风吹,战鼓擂,我们可否在午夜低眉、扪心自问,我们已有的积累,能否支撑住一个花繁叶茂的季节?能否支撑住一个趾高气扬的鸡年?
绿色及修剪
办公桌上除了电话、电脑、打印机、文件、书籍、便签,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一想,原来是一抹绿色。
假如有了一抹绿色,目光所便不再空洞,死板,有了大自然的气息,虽然只有一丁点,甚至有些可怜,但毕竟有了,就像有了一丝曙光,就像有了希望。没有绿色,似乎与大自然就有了很深的隔阂。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怀念农村生活,特别想念走在泥土路旁,两边拂衣而来的包谷叶子微醺的味道;特别想念澄澈月光下,蛙声一片,清风送来的阵阵稻花香;连青蒿味、臭草味,即使刺鼻,也能让细胞兴奋,提了精神。那些植物的味道,比工厂烟灰、建筑粉尘、汽车尾气好闻多了,好比天堂和地狱。
恰好在街边遇到卖花草的,有杜鹃、茶花、米兰等,价钱特便宜,二十元一棵,于是买了盆米兰,办公桌上顿时有了一景,盯电脑眼睛花了,可以换这养眼的看看。
某个周五却忘了浇水,双休日暑热登峰造极,周一看到米兰奄奄一息,叶片基本都枯萎了,一付存世不久的模样。痛下决心,把已经和快要枯死的枝叶全剪掉,仅留三四枝顶端尚有几片嫩绿的,减少蒸发,保住重点,然后把土浇透,花盆下面托盘里都积满了水,几天后,庆幸的居然活了过来。
修剪好啊!去死留生,让我喜欢上修改、修饰、修养、修行等好多带“修”字的词语。
李商隐
八月初八晚,秋雨萧瑟,忽然想到李商隐,“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残荷听雨声”。
小李的一生,也如雨打残荷。那个时代不怎么好,政治斗争激烈,“牛党”与“李党”打架拆台。李商隐早年得“牛党”令狐楚欣赏,被收归门下,在令狐父子帮助下中举,因此被视为“牛党”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但接下来出了让“牛党”痛恨的事,老师令狐楚死后不久,李商隐娶了“李党”一系王茂元的女儿。命运就此铸定,李党得势之时,李商隐因母亲去世,守孝而不能提拔,待归京,“牛党”却从此把持了朝政,对“叛徒”,当然不遗余力地打压。
作为文人,师恩是师恩,爱情是爱情,政治是政治,总想捋个清楚,但社会却搅成了一锅粥。生活既然如此,于是小李的诗风难免从清朗转向晦涩,尤其后期《无题》一类,想象奇特,用词秾丽,但指向不明、朦胧迷离。后代诗家评价小李的诗,认为是唐诗一抹绚丽的晚霞。不过,是不是抑郁不得志后吸食精神鸦片,不正常的酡红、纷乱的意象和幻境,也未可知。
国运影响诗风,诗风预示国运。党争堵住了凭能力功成名就的途径,晚唐诗人再没有盛唐那种“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的雄心了。大唐帝国此后没能持续多久,便沉入了历史的夜晚。
悲哉小李!生不逢时。而今,民族复兴时代,文人必然遇风云而动,另有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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