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46.大鼎放手小兰家琪送嫂下山
山倾树倒，泥石满地，一片狼藉。
李大鼎、小毛苟等率一大帮流氓和妻妾们在踩着泥石瓦砾在山门前列队迎候日寇，丁家琪、王美瑶领着山本次郎率一队日本兵趾高气扬地走进寺院。
人们无精打采，掌声稀稀落落……
被枪炮吓得心惊胆战的梅小兰躲在房间里蜷缩成一团，兀自颤栗不已。
房门打开了，小毛苟领着丁家琪走进屋里。
梅小兰慌乱地站起身来，惊疑不定地瞪着丁家琪和小毛苟：“你……你们进来干什么？”
丁家琪上前一步，彬彬有礼地说：“嫂子，李大鼎已经答应放你了，你现在就跟我下山吧。”
“跟你下山？那……春生哥呢？”梅小兰惊悸地问道。
丁家琪一愣：“春生哥……谁是春生哥？”小毛苟陪小心说：“丁小少爷，那……季春生是个木匠，你嫂子的同村人，今天一早李爷派他下山找漆料去了。”丁家琪摆起派头：“既然那个叫春生的是我嫂子同村人，那你和李大鼎说一声，把他也给放了！”
小毛苟点头哈腰地说：“是，是，等他一回来，我让李爷立刻把他放了。”丁家琪神气地笑笑：“嫂子，他们已答应放那个季春生了，你赶快收拾一下，跟我下山吧？”
梅小兰犹豫不决，默然不语……
大山湾聚义厅里，赵云海、陶成华和八大队金大队长、政委陈丰棠围着一张八仙桌举行会议，梅小莹坐在一旁作记录。
金振江沉声说道：“……日本鬼子已经占领浦江，照这个形势下去，浙东地区很快就会沦陷敌手。现在我们的任务是建立和扩大抗日根据地，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利用崇山峻岭，和日本鬼子开展游击战，不断骚扰和打击敌人！”
陈丰棠宣布道：“大山湾的同志们从今天起正式编为我支队山民游击队，由赵云海同志任队长，陶成华同志任指导员，梅小莹同志任文化教员。”
金振江含笑问道：“云海，你们有什么困难没有？”
赵云海不好意思地搔搔头皮，嘿嘿笑道：“现在枪和子弹都有了，我想不出还有其他的什么困难，只等和日本鬼子痛痛快快地打一仗呢！”
众人听了不禁莞尔，相顾而笑。
政委陈丰棠继续说道：“……山民游击队要尽早行动起来，采取灵活机动的战略战术，利用有利地形，给日本鬼子以接连不断地打击，这对于树立部队和人民群众的抗战信心，打击日本鬼子的侵略气焰很有意义。同时，还要发动和组织人民群众起来抗战，尽快扩大抗日武装！”
赵云海沉吟地说：“大队长、政委，有一件事我想向你们汇报一下。”
金振江微笑着道：“云海同志，有什么事你说吧。”
赵云海汇报说：“最近，对面山湾里来了一支约三百多人的国民党部队，我想跟他们联络一下，看看能不能联合他们共同抗日……”
金振江眉毛一跳，惊疑地说：“国民党部队跑到大山湾来了？人数还不少啊！从哪儿来的？”
赵云海说：“据我估计，他们可能是在绍、婺边界和日本鬼子激战的部队，刚刚从战场上撤退下来……”
金振江迅速和陈丰棠交换了一个眼神，拍案惊喜地说：“原来是他们呀！嘿，我还在到处找他们呢，想不到他们钻到深山老林来了！”
赵云海又说：“本来，他们一到这儿，我就想给他们送点粮食什么的，和他们联络一下，慰劳慰劳他们，可又怕他们不肯接受。”
陈丰棠点头道：“嗯，云海同志做得对，这事不能操之过急。他们刚刚撤退下来，犹如惊弓之鸟，人心未稳，是敌是友，他们一定心存疑虑。”
赵云海询问说：“那……我们现在是否可以和他们联系呢？”
陶成华说：“云海，刚才政委说了，他们还是惊弓之鸟，往往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所以，我们要尽量避免和他们发生误会，我看还是找个适当的时机再说吧。”
金振江赞成说：“成华同志说得对，这事我们可以研究一下，但还是先缓一缓，等时机成熟了再说！”
斜阳余辉里，一面太阳旗的引导下，山本次郎带着日本兵雄赳赳地下山而去。李大鼎和四姨太率小毛苟等一帮小流氓把梅小兰、丁家琪和王美瑶送到山路口。
李大鼎客气地说：“丁小少爷、丁小少奶奶，你们一路走好，恕不远送了！”
丁家琪抱拳回礼：“留步，留步！大鼎兄，三天后的这个时候，我在城门口迎接你和你的弟兄们！”
李大鼎笑哈哈地说：“好，好，一言为定，后会有期！”
四姨太笑眯眯地说：“丁小少爷，丁小少奶奶，多谢关照，再见！”
丁家琪、王美瑶和李大鼎、四姨太以及小流氓们挥手告别，互道再见，向山下走去。
梅小兰闷声不吭地挽着一个包裹默默地跟随着下山，丁家琪和王美瑶则与梅小兰保持着一段距离，边走边谈。
王美瑶诧异地说：“奇怪，你嫂子……她怎么会在李大鼎这儿的呢？”
丁家琪不假思索地说：“那还用说吗？我嫂子肯定是被李大鼎掳上山的呗。”
王美瑶疑心重重地说：“你嫂子好端端地待在你们丁家大院里，李大鼎敢去你们家把她抢来？”
丁家琪想当然地说：“这……这不是日本人来了吗？她长得这么标致，我妈放心不下，肯定要让她到这大山里来躲躲，不幸路上遇见了李大鼎，就把她给掳来了……”
王美瑶细细一想，蹙着娥眉问道：“那你打算把她送回家吗？”
丁家琪沉吟片刻，摇头地说：“不，烽火连天、兵荒马乱的时候，我看还是让她在城里住上一段时间，等忙过这一阵，局面安定一点了再说吧。”
王美瑶微微颔首说：“那好吧。不过，你还得问她愿不愿意呢。”
丁家琪点头说：“对，对，待会儿我就去跟她说说。”
暮霭重重，天色将晚。季春生在两个小流氓的看押下，肩扛一个大包，沿着崎岖的山路爬上山来。
官岩山上一片忙乱，李大鼎和四姨太正殿堂里指挥小流氓们收拾行装。
李大鼎大声喊道：“弟兄们，赶快把东西收拾好，今晚再住上一宵，明天一早就下山！我们要进城享福去了，那些零零碎碎的都给我扔了，那套‘十里红妆’也给我砸了！”
小流氓欢呼雀跃，一齐扑向‘十里红妆’。
“不能砸，别砸了！不能砸呀……”季春生和两个小流氓走进寺院，顿时惊得目瞪口呆，稍顷回过神来，心痛地冲上前阻拦。
小流氓们置之不理，继续“乒乒乓乓”地砸个不停。
“住手！”四姨太见状连忙喊道。
小流氓们闻声，马上停下手来。
李大鼎面有得色地说：“季师傅，我们明天一早下山回家，这套‘十里红妆’不用做了，你回去吧！”
季春生惊疑不定地说：“你们……要下山了，‘十里红妆’不用做了，那……小兰呢？”
李大鼎心上一炙，顿时沉下脸来，满脸不悦地说：“梅小兰？他娘的，我惹不起，给丁家琪那小王八蛋带走了。”
“什么，给丁家琪带走了？”季春生大吃一惊，失神地看看李大鼎和四姨太：“那……你们知不知道小兰……她被带到哪儿了吗？”
李大鼎忿忿地说：“带哪儿了我怎么知道？狗日的丁家琪，仗着有日本人撑腰，把我的一桩好事就这么给搅了，我现在还在生他的气呢！”
“李爷，你别生气了，好在你就要下山和丁家琪一起为日本人做事了，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你也不好意思占人家的嫂子不是？”四姨太连忙相劝，又对季春生道：“季师傅，既然梅小兰已被带走了，你也赶紧收拾一下，下山回家吧。”
季春生怅然若失，难过地点了点头。
山下，一辆军用大卡车停在山下的公路旁，山本次郎一头钻进驾驶室里，其他的日本兵正忙纷纷爬上车去。
梅小兰和丁家琪、王美瑶伫足在一辆日式吉普车旁。
丁家琪劝道：“嫂子，我看……你还是跟我们一起回城吧。”
“不，我不去，我要回家！”梅小兰沉着脸断然拒绝道。
丁家琪一怔：“回家，是回东溪口吗？”梅小兰一惊，慌乱地摇摇头：“不，不，我不回东溪口！”丁家琪想了想：“噢……你是想回梅家坞娘家吧？可是，那地方连马路都没通，我们怎么送你呢？”
梅小兰回过神来：“不，我自己会走，不要你们送！”丁家琪讪讪劝说道：“你一个人走？嫂子，那不行啊，这兵荒马乱的，天又黑了，你一个人回去碰到坏人怎么办？我们也不放心啊！”
梅小兰心上一凛，低头不语。
王美瑶也劝道：“嫂子，我看你还是先跟我们回城，在城里住一段时间，等地面上平静一点了，我们再送你回家吧。”
梅小兰急遽地思考着……
满载日本兵的大卡车扬起一片尘埃，轰隆隆地开走了。
丁家琪连忙拉开车门，殷勤地说：“嫂子，请上车吧，你先在城里住上一段时间，我们保证你的安全。”
梅小兰看看天色，无奈只得犹犹豫豫地坐上吉普车。
丁家琪和王美瑶跟着坐上后座，驾驶汽车的日本兵一踩油门，吉普车一溜烟消失在浓浓的暮色里……
“季师傅，收拾行李哪？”天色黑了下来，屋里已点上油灯。灯影里，季春生独自一人在收拾工具行李。四姨太推门走进屋里，对着季春生的背影，招呼道。
季春生闻声回过头来：“四姨太，你来了。坐，请坐吧。”四姨太在椅子上坐下，叹息说：“唉，这事谁也想不到，丁家琪会带着日本人上山来，李爷呢会这么快就乖乖地投降日本人，这真是天意啊。季师傅，既然这样，你也别难过了。”
季春生担忧地问：“四姨太，你说小兰她会去哪儿呢？”
四姨太思索着说：“照理说她是由丁家琪带走的，要么送回丁家大院，要么带到了城里。”季春生判断说：“小兰她……决不会回丁家大院的。”四姨太颔首道：“嗯，她不回丁家大院，那肯定是被丁家琪带到了城里。你下山后就去城里打听打听，一定能打听到梅小兰的下落。”季春生点点头：“好吧。”
家琪，也在沙发上坐下。
王美瑶斜睨着丁家琪问道：“家琪，你打算让你嫂子住哪儿呢？”丁家琪思虑说：“她不肯住我们家，现在又不能让她回东溪口，你说怎么办王美瑶想了想道：“依我看，你还是让她住艳萍家吧。”
丁家琪眼睛一亮：“对呀，就让她住在艳平家。美瑶，走，我们这就把她送东林家去！”王美瑶嫣然一笑：“那也不用着急呀，我还是先打个电话和艳萍说一声吧。”
“行，行，你快给艳萍打个电话。”丁家琪催促道。
城北陈家的大门敞开着，陈东林和张艳萍在门前悬悬而望。
吉普车急驰而来，在门前徐徐停下。梅小兰和丁家琪从车上下来，陈东林和张艳萍连忙上前迎接。
丁家琪介绍道：“东林，艳萍，这就是我嫂子。”张艳萍笑容可掬地说：“家琪，你嫂子貌如西施，可真是个大美人啊！”丁家琪表情很不自然地笑笑：“是，是，她叫梅小兰，我哥的妻子，到城里来办点事，这几天不回去了。我家地方小，就让她在你们家住上几天。”
张艳萍笑道：“那好呀，我又多了一个伴了，嫂子在这儿，也可以和我说说话。”丁家琪陪着笑脸说：“是，是。”陈东林含笑说：“家琪，外面风大，我们还是先进去吧。”张艳萍热情地说：“对，对，房间我已经叫人收拾好了。嫂子，我们进去说话。”
梅小兰始终冷着脸，也不说话，任由张艳萍挽着走进张家，丁家琪和陈东林尾随而入。
电灯照耀，一片明亮。张艳萍挽着梅小兰走进房间的外间，丁家琪和陈东林跟着进屋。
张艳萍热情洋溢地说：“嫂子，这房间你满意吗？”
梅小兰舒展眉头，满意地点了点头。
张艳萍放松地一笑：“好，既然嫂子满意，那我就放心了。原本我想，嫂子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我们只是小康之家，这房子……还真怕不合嫂子的意呢。”
丁家琪笑嘻嘻地说：“艳萍，你别客气，我嫂子很随和，对这些从不挑剔。再说，这房间既清静又雅致，正适合我嫂子住。”
张艳萍笑吟吟说：“那就好！家琪，嫂子老远进城来，一定累了，那就先休息吧。东林，我们先回去吧，明天一早我就过来陪嫂子。”
梅小兰含笑礼貌地向陈东林和张艳萍点点头。
张艳萍说了声“嫂子晚安”，挽着陈东林走出房间。
陈东林夫妇走了，房间里只剩下梅小兰和丁家琪。
丁家琪的神情一下子不自在起来，显得有些儿忐忑不安，怔忡一会，告辞道：“嫂子，你休息吧，我也该走了。”
说着，丁家琪转身向门外走去。
“丁家琪，你回来！”丁家琪刚走到门边，梅小兰突然叫道：“你先坐下，我有话问你！”
丁家琪只得收回脚步，悻悻地在椅子上坐下。
梅小兰走过去关上房门，回到桌子旁，在丁家琪的对面坐下，审视着道：“丁家琪，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把我带到城里来，你到底想干什么？”
丁家琪一愕，愣愣说：“嫂……嫂子，我……我这不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吗？”
梅小兰冷笑说：“为了我的安全？你嘴巴说得好听，我看你是别有用心！”
丁家琪一怔，叫苦道：“嫂子，你别冤枉人好不好。虽然以前我曾经伤害过你，但这次……我千方百计把你从李大鼎那儿救出来，现在又让到城里来避一避，完全因为你是我嫂子，我是在帮你……”
梅小兰仍是不放心，眼睛紧紧盯着丁家琪，审讯似地说：“你……真的是为了帮我，没有别的企图？”
丁家琪赌咒发誓说：“嫂子，我若别有用心，那就天打五雷轰，以后给雷劈死，或者给我哥一枪打死，总之不得好死！”
梅小兰渐渐放下心来，在丁家琪的对面坐下：“那好吧，我相信你。不过，你得告诉我，你打算什么时候放我回去？”
丁家琪眨巴着眼睛，想了想：“嫂子，过了这阵子再说吧。日本人刚到这儿，立足未稳，地面上乱糟糟的，你无论回东溪口或你娘家都不安全，还是安心住在这儿吧。等平静下来后，你再回去。”
梅小兰见丁家琪并无恶意，矜持地说：“丁家琪，我相信你一次，就在这儿待些日子。不过，你得给我去找一个人。”
丁家琪问：“找人……谁呀？”
梅小兰说：“春生哥。”
丁家琪怔怔问道：“就是你们同村的那个木匠？”
梅小兰点点头：“对，就是他！他是我娘家的邻居，一直象个大哥哥一样的待我，这些日子来都是他在照应着我，谁知碰上了李大鼎，把我们一起掳到了山上。如今我下山了，但他还在李大鼎手里……”
丁家琪连连点头说：“行，行，你放心！我已和李大鼎打过招呼，叫他放了季春生。如果李大鼎还没放他，我就去催催李大鼎。要是李大鼎已经把他放了，那我就派人去打听一下他的下落，一有消息就告诉你……”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郑捷，剧作家、小说作家、书法家和词人，原名郑文敏，亦名文捷，其作品屡获浙江省“五个一工程奖”、“曹禺戏剧奖浙江赛区一等奖”、“改革之光”剧本大赛一等奖、“优秀新剧目奖”，全国“映山红”小戏调演金奖，国际小戏艺术节金奖，电视剧“飞天奖”等奖项，并辑入“浙江当代戏剧家丛书”出版发行《文捷剧作选》等。近十多年来潜心于长篇小说创作，现完成15部长篇小说约余万字，将陆续付诸出版发行。
往期回顾
长篇连载
十里红妆（45）
长篇连载
十里红妆（44）长篇连载
十里红妆（43）
长篇连载
十里红妆（42）长篇连载
十里红妆（41）
长篇连载
十里红妆（40）长篇连载
十里红妆（30）
长篇连载
十里红妆（20）长篇连载
十里红妆（10）
长篇连载
十里红妆（1）长篇连载
十里红妆（简介）
版权归原作者所有转载需授权
责任编辑：别来无恙
校对：无忧安然制作：猫猫
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