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地狱来,到天堂去,正路过人间。
沧桑留痕
是眼中的眷恋,是心上的涟漪,是生命中的珍贵——
这个午后,想起一些美好的词
包利民
落花我不知道它们洇染过多少人的目光,也不知道它们经历过多少流连的风和缠绵的雨,只是遇见叹息时,它们已辞别了枝头,化作漫天忧伤的红雨。只是我一直怀疑,忧伤的只是那些叹息的人,是他们的目光和心情,把那些飘零的美染上了忧郁。想想多年以前,不解风尘未历悲欢的我们,清澈的目光流淌在清澈的时光里,花开花落都是那么单纯的美。所以,一年一年,那些人还在风尘中叹息,而身畔的那些花儿,却依旧悠然地纷纷开且落。落叶脱去了叶子的树,显露出坚强的臂膀;而卸落了烦冗的人,方可见风骨。曾经许多鲜活的,繁盛的,带给我们荣耀或者装点过我们生命的,都会在时光中走向枯萎,渐渐地剥离出去。纵使万般难舍,却是挡不住的告别。也许那些弃落的,都深藏着时光里的印痕,就像每一片落叶上分明的脉络,可是崭新的开始已经在西风中酝酿,度过漫长的冬,它们就会如约而来。所以我知道,在深秋,树是无悔的,叶子也是无悔的。落日和落霞在黄昏,我却总能想起自己的青春。逃了晚自习,溜到呼兰河畔,坐在临水的台阶上,对着悠悠的河水和沉默的九孔桥,似喜似悲,却又似无喜无悲。多年以后我依然辨不清,彼时的心绪是为赋新词还是青春里自然的情绪,就像彼岸的那些花草树木间,辨不清的蝶与鸟。落日就在对岸,我看着它变得越来越大,渐渐收敛了炫目的光芒,而落霞却越来越浓,它奔跑着涉水而来,在河面踩踏出一行通红的足迹。它撞进我的怀里,把我的影子从身体里撞出去,长长地抛在身后的草地上。我就那样坐着,看着,到落日躲进了地平线,再到满天的霞光渐次熄灭,而心底,却随着星亮起了一些东西。只是,我依然没有回去上自习。落月许多年前,年轻的我在一个年轻的秋天,穿过一片年轻的杨树林,眼前一片开阔,在渐老的黄昏中,遇见了一弯年轻的月。我被它钩住了脚步,当夜色弥漫开来,它就越发清晰起来。我从未见过这么细这么弯的新月,它就躺在极西的天边,如一只合着的眸。当时我想,如果此刻有隐约的笛声多好,或者有几只倦鸟的身影多好,只是,除了悄悄流淌的风,除了一点一点响亮起来的蛙鸣,便只剩下我渐渐融入黑暗的身影。那弯细月把我的目光我的心都垂钓住了,站在苍茫的夜里,我是一粒静止的微尘。便轻笑,遇见这样的月已是幸运,怎么还要奢求笛声鸟影呢?落雨和落雪雨不宜长久,不期而遇最好,就像许多擦肩而过的人和事,短短的相逢,却有着长长的回忆和回味。如果没有淋过雨,如果没有在雨中聆听过雨声,如果没有一滴雨曾落进过心底,那么,你就没有真正懂得雨,雨依然离你很遥远。雪持续得越久越好,当天上灵动的雪和地上沉默的雪把这个世间拥紧,你会发现,自己心里郁积着的,琐碎着的,烦恼着的,在那一刻也都挥洒成漫天的洁白。仿佛你的心也晶莹成一朵雪花,向着一片厚重的美好不停地飘落。落雨是一种情怀,落雪是一种境界。落潮在我生命的前三十年没有见过真正的海,海还是遥远处的传说。潮起潮落,云生云灭,如我成长岁月中浮浮沉沉的梦想。第一次见到海,有着一种冲动,或者投入那片蔚蓝永远沉没,或者转身就走不作回顾。我怕时间长了,那片海就会流入心底。只是我依然让海流入了心底,在某个落潮的时刻,那些海水如果不是在心底翻涌,又怎么会淌下咸的泪?都说海是泪的故乡,见到海如果不落泪,那不算回家。海水层层叠叠地退去了,我看疼了眼睛,也没有寻找到梦中的海市。落泪那种忽然落泪的时刻,真是可遇不可求。心底没有悲伤,也没有过度的喜悦,就淌下泪来。仿佛清晨一片叶微不可察的轻颤,却唤醒了一滴露。那样的泪水,没有融入心情,不会凝结悲喜,只是本真的清澈,如生命最初的纯净。此时此刻的泪,才能真正洗亮眼睛和心灵,也洗亮这个世界。落雁儿时见惯了雁阵横空,也见惯了孤雁独飞,却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大雁离我们越来越远了。秋日的云路中,再难觅见它们的身影。所以,我很庆幸有着一个朴素的童年,童年绽放在一个朴素的世界里,那些身畔的常见还没有成为传说。更庆幸的是,我曾看见过一只大雁的栖落,在我少年的目光里,它就像一个传奇。失了群它却不失优雅,并不着急赶路。它落在草甸中的一片开阔之处,没有平沙,没有落日,并不悲啼,悠然地站在那里,似乎在回望。可是,我却从它的身上,看到了生命的孤独之美。落幕散了的可以重聚,去了的可以重来,悲欢本无凭,世间所有的纠缠,最后只不过是换了个方式而已。并没有什么是真正的结尾,有的只不过是另起一行。也并没有什么真正的落幕,就像白昼沉睡进黑夜,星月和灯光却醒了。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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